如何治理失去生态功能的“黑土滩”

01.02.2016  11:05

——青海大学畜牧兽医科学院马玉寿研究员一席谈

      青海大学畜牧兽医科学院研究员马玉寿的谦虚给记者的印象特别深刻。尽管他从上世纪八十年时代就开始从事退化草原治理科研,但他认为自己对于草原的认识,尤其对治理退化草原的实践依然在途中。

  作为青海土生土长的草原学专家,马玉寿在青海大草原工作30余年,2001年破格晋升研究员,2010年获全国先进工作者。三江源生态保护与建设工程实施后,他和他的科研团队始终奔波在茫茫雪域高原。

  一

  在青藏高原,在三江源,“黑土滩”是当今草原生态退化的标志性景像。以果洛藏族自治州为例,天然草原面积10130.6万亩,可利用面积9382.79万亩,退化面积6203.36万亩,占可利用面积的66%,其中中度以上退化草原面积高达91.4%,鼠害面积4399万亩,占可利用草场面积的46.9%。黑土滩犹如溃烂的疮口,在美丽的草原上蔓延,严重影响着牧民的生产和生活,成为三江源地区干部群众心头的伤痛。黑土滩综合治理成为三江源生态保护和建设的重点也是难点。马玉寿教授这样认为,“黑土滩”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形成的草原灾害。“黑土滩”形成的过程是,原生植被逐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毒杂草群落。同时,草皮融冻剥离,盖度降低、土壤裸露,土壤肥力不断降低,土壤养分丢失直至滋生盐渍化,土层变薄,退化为沙砾滩,继而成为当地“黑尘暴”的沙尘源。尤为严重的是,退化为黑土滩的草地上鼠洞密布,鼠类活动猖獗。黑土滩退化草地牧草产量仅占未退化草地的13%,能利用的牧草仅有极少量的植物,植物种类构成中60—80%是毒杂草,无利用价值。

  青海作为全国五大牧区之一,天然草地面积达5.47亿亩,占国土面积的一半以上,其中可利用草场面积4.74亿亩。据统计,我省草原共有黑土滩退化草原8424万亩,主要分布在三江源地区,共有黑土滩退化草地7363万亩,占全省黑土滩退化草地面积的87%。三江源区的1.5亿亩退化、沙化草地中,失去生态功能的黑土滩面积就达7000多万亩。

  去年12月,记者采访马玉寿时候,他在西宁给来自全省各州县草原站的科技人员讲课。他说,通过多年的研究,三江源区黑土滩退化草地形成的综合因素学说已经得到了学术界和社会的普遍认可,该学说认为过度放牧是草地退化的主要驱动力,鼠害、冻融、水蚀、风蚀等的互作、叠加作用是加速黑土滩形成的辅助动力。

  二

  马玉寿和他的团队将黑土滩退化草地划分为滩地、缓坡地和陡坡地三种类型;以秃斑地比例和可食牧草比例为主要指标将黑土滩退化草地划分为轻度、中度和重度三个等级,并且在实践中通过野外调查和相关技术的集成,将黑土滩退化草地综合治理归结为人工草地改建模式、半人工草地补播模式、封育自然恢复模式3种模式。

  马玉寿说,人工草地改建模式就是将重度黑土滩彻底耕翻或免耕补播建立人工草地。利用机械种植适宜的草种快速恢复黑土滩的生产和生态功能,这一模式适用于坡度小于7度的重度黑土滩退化草地,三江源自然保护区可治理的这类黑土滩面积有1200多万亩。

  半人工草地补播模式是通过免耕补播措施建立半人工草地。适合于坡度小于7度的中、轻度黑土滩退化草地和坡度在7~25度之间的中度和重度黑土滩退化草地,三江源自然保护区需要治理的这样的草原黑土滩面积有4800万亩。

  封育自然恢复模式是通过长期禁牧封育逐渐恢复植被。适于坡度在7~25度之间的轻度黑土滩退化草地和坡度大于25度的所有类型的黑土滩退化草地,三江源自然保护区可治理面积有1330.20万亩。这类黑土型退化草地坡度陡,治理难度大,可通过10年以上的长期封育使之逐渐恢复其植被。

  马玉寿说,这是在黑土滩退化草地分类、分级标准的基础上并结合以往成功的治理经验得出的结果,2005年以来,我省结合《青海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生态保护和建设总体规划》、《青海湖流域生态环境保护与综合治理规划》的实施,共治理黑土滩退化草地660万亩,其中三江源地区523万亩,青海湖流域137万亩。工程建设中,根据治理区草地植被状况采取了两种治理方式,一是对原生植被盖度在10%以下的黑土滩采取了耕翻建植人工草地的治理措施,另外,对原生植被盖度在30%左右的黑土滩采取了补播牧草的治理措施。

  马玉寿认为,这些治理方式技术成熟,路线可行,效果显著。2013年以来,国家相继批复了《青海三江源生态保护与建设二期工程规划》、《祁连山生态保护与建设综合治理规划》,两个规划共列治理黑土滩治理工程699万亩,其中,三江源地区545万亩,祁连山地区154万亩。目前,两个规划已启动实施。从各地黑土滩综合治理的效果来看,采取人工草地方式治理的黑土滩,草地植被盖度从治理前的10%左右提高到80%以上,牧草平均高度达到50厘米,平均亩产鲜草由治理前的50公斤左右提高到350公斤以上;采取补播牧草方式治理的黑土滩,草地植被盖度从治理前的30%左右提高到60%以上,牧草平均高度达到30厘米,平均亩产鲜草由治理前的100公斤左右提高到150公斤以上。

  三

  马玉寿认为过度放牧是造成草原退化的主要原因,他说,尽管我们在治理草原黑土滩方面已经走出了科学有效的路径,并且逐年加大治理面积,但是,现实工作中依然存在着一边治理一边过度放牧的问题,换句话说,就是草原牧民的牛羊减不下来。因此,实行草原禁牧封育是我们今后必须重视的一个问题,要让草原休养生息。草原的保护者往往并不是最大的受益者,从短期看来,他们甚至是最直接的受害者。我们看到,无论是退牧还草还是生态移民搬迁,对于生活在草原的牧民来说,都需要他们作出放弃多年来已近乎固化的“靠山吃山”的自我牺牲。如何调动当地政府和群众的积极性?这就要求国家层面实施一系列生态补偿政策,让他们的付出换来及时的政策激励和经济补偿。

  我省从2011年开始实施草原生态保护补助奖励政策,到目前国家累计下达草原生态补奖资金97.35亿元,全省2.45亿亩草原实现禁牧,草畜平衡面积达2.29亿亩,牧草良种补贴210万亩,生产资料综合补贴17.2万户,核减超载牲畜570万羊单位。草原生态保护补助奖励政策的实施,使全省退化草原植被得以休养生息,从根本上遏制了草原退化加剧的趋势,草原生态环境得到逐步恢复和改善。截至目前,全省已累计建设草原围栏1.62亿亩,各牧区县冬春草场基本实现围栏。通过各项重点生态保护工程实施,草原植被恢复较快,增草效果明显,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植被覆盖度呈增加趋势,草原植被盖度平均提高11.6个百分点,牧草平均产量提高26%左右。黑土滩治理区植被覆盖度由治理前的20%增加到80%以上;青海湖流域沙化草地植被盖度提高11个百分点,黑土滩植被覆盖度提高38%,可食牧草增长9.53个百分点。由此可见,实施草原生态补偿政策是治理草原黑土滩的长久之计。

  生态论坛

  草原不仅仅是美丽的

  草原是美丽的。草原不仅美丽,而且是我们陆地上面积最大的生态保护屏障,其特有的防风固沙、涵养水源、保持水土、净化空气以及维护生物多样性等综合功能,在保护生态安全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然而,我们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忽略了这些。草原环境问题的核心,在于人口与其他生物种群不成比例的超速增长,人们为了满足自身生存与发展为所欲为,从而给草原带来了巨大压力。草原多年来受到多种因素的破坏,就是这方面的典型。我省草原共有黑土滩退化草原8424万亩,主要分布在三江源地区,共有黑土滩退化草地7363万亩,占全省黑土滩退化草地面积的87%。

  令人欣喜的是,从2011年起,国家在内蒙古、新疆、西藏、青海、四川、甘肃、宁夏和云南等8个主要草原牧区省区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全面建立草原生态保护补助奖励机制。其主要内容:对生存环境恶劣、草场严重退化、不宜放牧的草原,实行禁牧封育,中央财政按照每亩每年6元的测算标准对牧民给予禁牧补助,5年为一个补助周期;对禁牧区域以外的可利用草原,根据草原载畜能力,确定草畜平衡点,核定合理的载畜量,中央财政对未超载的牧民按照每亩每年1.5元的测算标准给予草畜平衡奖励。

  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在草原生态保护方面安排资金规模最大、覆盖面最广、补贴内容最多的一项政策,为实现草原牧区“转人、减畜、转移生产能力”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草原生态保护补助奖励机制既是一项重大的生态保护政策,更是一项惠及广大牧民群众的民生工程,随着草原生态补奖机制的实施,我省76.53万户牧民享受到了政策补贴,人均年增收1588元,其中三江源地区农牧民人均纯收入年均增长14.9%。全省牧区通过组建村级草原生态管护员公益性岗位,解决了9489名牧民就业,牧民管护员人均年增加收入16540元。

  正在举行的省十二届人大五次会议上,省长郝鹏在《政府工作报告》中郑重承诺:加大财政对农牧民的直接投入或股权投入,提高草原生态保护补奖标准。这对于千里草原无疑是喜讯。意味着政府不仅继续实施草原生态保护补奖机制政策,并且加大和提高草原生态保护补奖标准,持续提高农牧民收入,是“十三五”开局之年的民生“大礼包”中的一项重要内容。

  可以说,草原这篇大文章已经开篇破题,但要做成锦绣文章,目前还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草原保护和可持续利用的大政方针已定,政策措施已明,关键在于政策的落实。从目前情况看,落实草原牧区政策有三个难点:一是要看草原生态保护补奖机制政策不折不扣地落实到真正禁牧草原的牧户手中。二是保持超载牲畜要减下来。三是禁牧要禁得住。如何做到“真禁”,如何确保“禁得住、不反弹”,将是一项严峻的挑战,要实现禁牧不禁养、减畜不减肉的目标,必须做好转方式、调结构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