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过的民意满意了谁

　　在广西南宁的江南区，你会看到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社会治安让你觉得很安全；邻里矛盾有人及时来调解；执法人员的工作也让你很满意……总之就快赶上那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大同景象了。

　　然而，待你走近，却发现这个世外桃源，只是当地政府在调查问卷的标准答案里营造的一个幻象。

　　前几日，当地发放了一份名为《社会公众安全感满意度》的调查问卷。这张调查问卷上一共7道选择题，每道题后面，都紧跟着一个小括号，里面写着诸如“答案：有明显好转”、“答案：能及时得到调处”等字样。

　　这且不说，社区工作人员在发放问卷时，还特别叮嘱，要按提示的标准答案填写。学生家长也被如此要求。“希望家长们都往好的填。这样对学校也有好处，对大家也有好处。”虽然老师讲得隐晦，参加学校家长会的人还是听懂了，在世外桃源的建造上不情愿地添上一瓦。

　　之所以要提供附有“标准答案”的调查问卷，是有原因的。这个地方，去年就处于“公众安全感落后”、“社会公众安全感长期在广西低位徘徊”的尴尬位置。

　　针对这种落后情况，“市委政法委、市综治委召开提升江南区、经开区社会公众安全感工作专题分析会议”，“正确分析两地社会公众安全感长期在广西低位徘徊的原因”。

　　江南区领导计上心头，给公众一个标准答案，看满意度排名还能低到哪里去！

　　于是，在答卷上，江南区的公众便很满意了。

　　营造世外桃源的并非江南区一家。南宁经济开发区的一张红色的调查问卷上，“很安全、很满意”这样的答案都被粗体加黑。上面赫然写着“如接到广西统计局调查中心的访问电话，请按以下标准答案（加粗字体）回答”。

　　这手法如出一辙。也难怪，这对难兄难弟，在排名中同处落后位置，也同样在一年前就正确地分析了落后原因。

　　媒体曝光后，江南区觉得有些冤。当地政府回应称，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更好地向群众介绍满意度调查的方式和内容”。言下之意，这份问卷实际只是知识宣传材料，其目的是让辖区群众预习一下要调查的内容，好让他们在上级部门的电话调查中答得漂亮些。

　　这回答很熟悉。去年，广西崇左市江州区政府网站就贴出了“公众安全感”调查的知识普及贴，每个问题后只有一个答案，比如“很满意”。

　　据广西某位政法委书记的讲话，社情民意调查，“这项工作最能听到民众呼声和难点”。可似乎群众不懂，为了更好地收集民意，只能提示答案，营造者们真可谓用心良苦。

　　标准答案里的美好景象，一次次地被悉心营造出来，长时间以来在全国各地闪耀着。

　　2009年，江苏省对南通市启东等地全面达小康情况进行电话抽查时，当地干部要求受访群众按照事先发放的标准答案回答，不少中小学放假一天，让学生背熟答案“协助”家长应对电话调查。

　　2011年，宁波市争创文明城市“三连冠”。当地一所高校向学生群发“应对电话抽查”的威胁短信，如果不按要求回答面临处分。

　　2013年，湖南邵阳有市民接到当地政府短信，要求在接到省级民意抽查电话时，“说一些好的方面”，凭此类通话记录可领取300元补贴。

　　每一次营造，背后都有一个营造的原因，诸如“全面达小康水平”、“创文明城市”、“省级调查”等。即便有媒体的一次次曝光，然而为了工作好看上面满意，这营造的欲望又怎会熄灭？

　　一张张附有标准答案的问卷，要求群众齐力打造一片纸上的繁荣。民意，就这样被营造者一番打扮包装，端了出来。或许在营造者看来，政府为公众服务这种不必再赘述的常识，太虚幻，不如满足上面来的容易。毕竟，弄个数据比做点实事简单多了。

　　然而，桃源虽美，纸上虽繁荣，参与答卷的姚女士家里还是进了贼，丢了电瓶车。“什么时候破过案？”她说，“干脆不用报案了，反正报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