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水表工变身街头摄影师用拍照安抚现实(图)
选择了一个有趣的拍摄角度,塑像都成了晾衣工。
坐在轮椅上和童车里的人,在某一个点上交错。本版图片/受访者刘涛供图
刘涛
男,32岁,合肥供水集团抄表员。从2010年开始,他拿着相机在合肥街头拍摄照片,发表于网络。
最近,他的照片因为独特的街头风格而受到关注,他也被称为是“野生的摄影大师”。
白天,刘涛是带着铁钩的抄水表工,挎着相机穿梭在大街小巷;晚上,他是执着的摄影师,听着音乐,欣赏自己镜头里的市井。
他在微博里给自己取名grinch,译为扫兴的人,抄水表的工作枯燥机械,对无聊的恐惧催生出一个有趣的摄影师。在他的镜头里,寻常街景更意味深长。
不经意间,刘涛火了。四年间,他在合肥相同的街道上拍摄不一样的人、事、物,拍出的两千多张照片,有趣味、有温情、有谐谑、有反讽。
“用拍照安抚现实”。刘涛说,他只是要和生活开个玩笑。
只有通过大量观看,才能抓到生活最有趣的一面。我是个小人物,不会把自己摆到很高的位置。从一个低的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就会发现很多反差。
——抄表员刘涛这样解释他街头照片里的黑色幽默
不愿妥协 做想做的事
新京报:什么时候开始玩的摄影?
刘涛:2010年吧,买了部理光的小相机。
新京报:当时就从事抄水表的工作吗?
刘涛:对,我2007年开始抄水表,之前在一个厂里当电工。高中毕业去了上海当武警,回家以后家里说你没学历,就当个工人吧。
新京报:怎么想到玩摄影了?
刘涛:我以前喜欢画漫画,做电工不是很对胃口,当时挺无奈的。再后来换工作抄水表,发现街上有一些场景,就想拍下来。
新京报:你曾说过是受森山大道(日本知名摄影师)的影响?
刘涛:我因为看了森山大道的摄影故事和访谈才想玩摄影。我喜欢他对摄影的热爱,在街头拍照的热情完全不顾及任何事情,一心把内心的事做好。
新京报:你觉得摄影是自己内心的事情?
刘涛:我看到单位很多人抄水表到退休,我很有可能也会跟他们一样,枯燥地日复一日。
新京报:害怕过这样的生活?
刘涛:是,就是一种不愿意妥协吧,总觉得还有力量,还可以尽力做自己喜欢的事。
想要的照片一定在等我
新京报:日常的一天都怎么度过?
刘涛:早八点上班,领表卡出门抄表,中午下班就去“扫街”。下午两点半再到单位上班,五点多钟下班,再拍到八点多回家。春夏秋冬都在外面,四十多(摄氏)度也出去拍。
新京报:你一个月的工作量是多少?
刘涛:以前一个月要抄大约1000块水表,最近少了,变成了500多块,抄完了就要送水费单和催缴费。
新京报:为什么选择拍街道?拍照跟工作会有冲突吗?
刘涛:我的工作没有周六周日,也没有出差机会,既然没机会去旅行摄影,我就拍身边日常的东西。我们出去都是骑摩托,拿着钩子和笔,我就是多挂了一个相机。
新京报:有过摄影的专业学习吗?
刘涛:没学过专业知识,但是街头有太多的元素,我基本都是在工作地附近的几条街道上拍,只要你愿意观察,总会有惊喜。
新京报:现在一共拍了多少张照片?
刘涛:四年间一共精选出两千多张吧,现在基本上一天都拍不出来一张。去年年底到今年初很长时间都没有拍到。
新京报:很长时间拍不到想要的照片时,你会怎么想?
刘涛:当时就觉得内心想要的照片肯定会有,一定在等我,我要做好准备。
新京报:什么是你内心想要的照片?
刘涛:我喜欢离得远一些拍,能拍到他们的全身和肢体语言,就像个电影场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但他的事必须和现实很不一样,他的举止和动作不是很平常,我会找各种角度来找到他最不一样的一面。
新京报:所以你的照片常有耳目一新的视角。
刘涛:生活本身太平常了,况且人是当局者迷,而我背着钩子在城市里游荡,是一个旁观者,可以通过相机来呈现出另外一种感受。
我喜欢跟生活开玩笑
新京报:你的照片在网上很火,你觉得它们为什么受欢迎?
刘涛:可能我的照片很多场景很有趣,给人一种生活上的情绪,也有对现实的批评。
新京报:但批判色彩不是很重。
刘涛:对,我喜欢调侃现实,不喜欢挖掘苦涩的东西,不喜欢把黑暗破旧的东西直白表达出来。我跟生活是一种开玩笑的关系。
新京报:很多人的印象里,你的职业可能相对处于底层,遇到过被人轻视的时候吗?
刘涛:有一次我拿着钩子趴在地上,有个孩子很好奇过来看,结果被家长拉到一边,说,“你以后不好好学习就干这个!”虽然很小声,还是让我听到了,我觉得也是一种讽刺。
新京报:这些生活经历在你的照片里都有所表达吗?
刘涛:我拍过一个场景,一个妈妈在骂孩子,一个老师在交给小孩一本书,构图是一圈一圈的,我觉得这社会也是这样,大家都很忙,很拥挤,有时会没有亲近感,我想把这种冷漠表现出来。
新京报:你怎么看待照片里的人?
刘涛:他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某个瞬间或行为是反常的,而我在捕捉这些不平常,这些瞬间和我能产生共鸣。很多时候,记录别人的不一样,其实就是在记录自己。
新京报:你最喜欢的照片是哪张?
刘涛:没有最喜欢的,每张都很满意,都代表了当时的心情,我个人比较喜欢看一些冷幽默的照片。
新京报:你身边的人怎么看待你的这些创作?
刘涛:有很多人不喜欢我的照片,他们对摄影的概念就是写真,拍很唯美的东西。有同事说你整天背着相机,给我拍两张呗,结果我把人家痘痘拍出来了,人家说,你这个还没我手机拍得好呢,我就想,算了,还是到街上去拍照吧。
继续拍好这个城市
新京报:接触摄影之后你有什么改变?
刘涛:我把照片发在微博,被一些编辑看到了,跟我约稿,还有国外的摄影师找我交流,他们觉得我照片很有趣,我只能用翻译软件跟人家聊天,这种和外界接触的感觉特别好。
新京报:摄影给你带来最大的成就感是什么?
刘涛:上次我入围了北京的三影堂摄影展,这是我最开心的事,能把我拍的街道拿到摄影展上给更多人看。
新京报:你希望你的照片能起到怎样的传播效果?
刘涛:希望很平凡的人也能感受到快乐,环卫工人或者跟我一样生活艰辛的人,看到照片也会觉得很有趣。
新京报:你和职业摄影师的圈子有交流吗?
刘涛:不多,现在拍得好一点的摄影师都会去参加商业活动,而我更喜欢纯粹的摄影,我的照片没有卖过,都是免费提供的,隔一段时间就整理出来发微博上。
新京报:你现在收入多少?够摄影的开销吗?
刘涛:一年能挣4万5吧。我最大的开销是中午出去扫街,要在外面吃饭,其他也没了,相机也不准备换。
新京报:摄影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刘涛:意味着一种精神追求吧,我晚上喜欢看自己的照片,有很多好玩的自己都笑出声来,并且摄影让我保持年轻的热情,不会变得陈旧。
新京报:有想过去做职业摄影师吗?
刘涛:就不考虑了吧,有好的展览我愿意参加,但我不抱太大希望,就是想把自己的城市和街道拍好,这个最重要。
新京报:你如果将来有个作品展,你会给自己的展览取个什么主题?
刘涛:我还没想好,我想可能就叫冷事实,要表达出荒诞的意思,或者叫“抄水表”,有的字会换一下,比如“抄”变成“超”,有个含义在里面。(记者 胡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