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系列报道之二十二 开都河畔的青海乡音
(一)
白露过后,秋意渐浓。枝蔓垂荫的葡萄架下,紫葡萄、黑葡萄、白葡萄圆鼓鼓地灼灼发亮,一个个核桃绽开了笑口。刚刚参加完首届新疆焉耆西北五省(区)花儿演唱会暨新疆第三届回族花儿演唱会的青海花儿歌手们,在踏上回家的路途之前,不顾几天来的辛劳,在焉耆县县委常委苏晓莉的倡议和陪同下,由省文化馆馆长颜宗成领队,专程来到焉耆县永宁镇下岔河村少数民族特色村寨,看望生活在这里的一群青海人。
在新疆的土地上,有这么一群会说青海话的回族乡亲们,这让大家极为好奇和惊讶。短暂而又意蕴深长的探访,让尘封的一段历史,在青海乡音的串联下,别有意味地复活了。
地处天山南麓焉耆盆地腹心的焉耆县,是新疆6个少数民族自治县之一。这个拥有“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县”称号的县城,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多种宗教并存、多民族聚居的地方。现有三万多回族人,他们的语音、语调基本保持着陕甘宁青等省区回族地方语言的特色。
说起焉耆回族的来历,可以上溯到康乾时期,清王朝派兵屯驻巴里坤、哈密、吐鲁番,多次出兵讨伐准噶尔。当时除随军来的部分陕甘回族兵丁外,还有随军差役及承担后勤运输器械、粮秣,赶车吆驴的陕甘回民。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清廷平定准噶尔叛乱后,清政府在“屯兵戍边”的同时,实行“移民实边”方略,自嘉庆至咸丰的60余年间,从陕甘一带迁至北疆不少民户。他们拖儿带女来到北疆后,有部分人后来又流落到焉耆。由于开都河水源充足,河两岸土地肥沃,城四周是割不完的柴草,庄稼地边能放牧牛羊,是个过日子的好地方,人们便举家来到此地。以后清政府从临潭、固原地区迁来制船的木匠和船夫,还在这里修了礼拜寺,回族人口逐渐增多。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经喀喇沙尔办事大臣全庆奏请清廷撤回屯兵丁口302人,改招西宁、临夏、固原、平凉一带来此的回民商贩眷属近百户耕种屯兵田。以后不断有退伍的兵丁在此务农、放牧、经商、营工,他们胼手胝足,安家兴业。光绪三年(1877年),陕西渭南回民起义领袖之一白彦虎与清军对抗15年后终遭失败,在清兵追击下,通过焉耆西撤。清军遂又把浩罕侵略者阿古柏从乌鲁木齐、哈密、吐鲁番各城裹胁的回族、蒙古族群众及白彦虎余部安置在焉耆。
而在永宁镇下岔河村落户的这部分青海回民,则另有渊源。光绪二十年(1894),青海回民领袖马琳、韩文秀、马骥、刘同春(又称刘四、刘四伏)、冶诸麻等率数万群众,反对清政府的民族压迫和苛捐杂税在河湟起义。事发后在清军追剿堵击下,转战于循化、河州、狄道、西宁,后出水峡,取道柴达木,辗转到新疆罗布泊,在和尔昂(地名),刘四等战败被俘,义军失败,清政府收抚数千人。这批人员先被安置在尉犁蒲昌一带,后转移至铁干里克。因该地当时人烟稀少,土地贫瘠,人们度日维艰,不多几年,部分人逃走。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焉耆知府刘嘉德将原来安置在若羌一带的西宁抗清义军余众四千余人,迁到开都河南岸水草肥美的马场台(原是官办养马草场)驻耕,并将此地命名为抚回庄。如今这个地方变作了永宁镇。这里的青海回族人,就是当年那批先行者们的后裔。
(二)
焉耆县永宁镇下岔河村少数民族特色村寨,位于永宁镇镇政府南侧,是一个以回族为主体的多民族村。
来到村寨,十分惹眼的门楼上有名家题写的“回回民居第一街”。宽敞、整洁的街道两旁,是素雅有致的一个个铺面,铺面的门头一律采用伊斯兰装饰风格,如天之蓝、如叶之绿的匾额上,错落有致地用阿文和汉文书写着“下岔河特色民族村寨”——“新月民族手工艺展厅”“艾丽曼糕点冰激凌坊”“胖努海儿回回席”“玉兰娘家刺绣坊”“某某布坊”……古意蓊郁的一个“坊”字,陡然间已把这里的时空启承得深阔起来,令人想起唐人崔令钦书写《教坊记》时市井的繁华和那迷离光炫的异族歌舞。
镇长、村主任把我们一行带到“胖努海儿回回席”,像一间教室那么大的厅堂里,早已摆上了时令瓜果,闻名新疆的回族名菜“九碗三行子”早已摆在餐桌的正中。所谓“九碗三行子”,是说宴席上的菜全部用九只大小一样的碗来盛,并要把九只碗菜摆成每边三碗的正方形。这样无论从南北或东西方向看,都成三行,故名“九碗三行”。其数字不仅在饮食文化上寓意着美满长久,也涵盖着回族群众最朴素的祈愿:天下太平。
颜馆长即兴来了个开场白:“青海的乡亲们你们好。来焉耆县,我有个感受:我们的阿娘们个个赛过了天仙,我们的阿爸们一个比一个干散。用青海话说,一个个都是攒劲的儿子娃。真诚邀请乡亲们到故乡去看一看,你们的根在那儿,回乡祭祖,寻根问源,这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兰新客运专线十二月就开通了,我们的乡亲们可以搭乘高铁,七个多小时就款款儿到家了。” “花儿”在这么一个场合,成了最体面、贴心的见面的礼当。在青海“花儿”界享有名气的藏族“花儿”歌手索南孙斌、土族“花儿”歌手杨全绪、女歌手童守蓉、汪黎英和多才多艺的书法家、笑星黑鬼先生,各自拿出各自的绝活。一时间,“花儿”小调《十二月王哥放羊》《下四川》《上去高山望平川》等一曲曲“花儿”,在亮豁的厅堂里回荡开去,流进下岔河村民的心田。
“节目攒劲着让人年轻了十岁!”维族村主任热合曼看得喜不自禁,连连夸赞。但他不想让自家村民在礼数上留下亏欠。我们本想着让他唱上个维族的花儿,一脸憨笑的热合曼村主任说:你把我打着鸭子上架哩唛。随即,热合曼村主任煽惑着村支书马书记表演节目。马书记先是用带点沙哑、粗糙的声嗓演唱了一曲《我们的大中国》,在一片掌声的鼓舞下,他又用肢体语言表演了上世纪共和国国家领导人在天安门检阅时,农民、工人、解放军等方阵经过检阅台时各自摆出的步姿和呼喊的口号。亦庄亦谐的表演,让观者或掩口而笑,或前仰后合。
记者乘机询问“热合曼大叔”是什么时候学会说青海话的,“热合曼大叔”憨笑着说:自尕家耍大的,啥时候学会的没随顾。记者又问今天现场咋不见村里的媳妇婆娘们?“热合曼大叔”解释说,她们都到地里去收洋柿子去了,也就是你们叫的西红柿,还有甜菜,我们叫糖萝卜。“热合曼大叔”还介绍说,村里的“花儿”广场,每周礼拜五晚上都有一场演出。
热合曼村主任嫌气氛还不够热烈,便使劲撺掇着今年已有66岁的苟玉清老人来个“花儿”,苟老汉连连摆手说自己年纪大了,词儿都记不住了。热合曼村长继续撺掇:你把忘掉的甭唱,不忘的唱呗。苟玉清老人看着村主任不依不饶,说自己声嗓不行了,唱不出来了,就说上个“花儿”——羊居羊吕(山羊)的胡子我(发“脑”音)留下。/人家们嗤笑着不罢。/算了个年龄六十八,/拉哈提的门门上等哈。
“花儿”,舞蹈、歌唱、对歌、故事、笑话、小品加上浓浓的乡音,在一瞬间就抵达了每个人的心灵。彼此从未谋面的人们,一见如故,亲如兄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群情激动,在座的人们便纷纷离座,慢旋轻拂,围成圆圈,闪肩扬臂,跳起类似维族人的麦西来甫舞蹈。
一个世纪多过去了,永宁镇下岔河村的乡亲们乡音未改,乡情不变,在焉耆这块古老的土地上,不光把青海的色彩融入到了他乡,更把青海回族人憨厚、坚韧、勤勉、干散、诚信的美德,带到了新的家园,和当地的民族兄弟团结和睦,和和美美地编织着每一个好日子。“回回民居第一街”不正是他们交给故乡的一份响当当、沉甸甸的礼当吗!
依依惜别之际,记者想起“‘花儿’皇后”苏平改编的一首“花儿”歌词——
河里的清水常淌哩,
水推着尕磨转哩。
心里的花儿常想哩,
见面的日子哈盼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