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年·醉海东】传统与现代碰撞 黄河灯阵展新颜 ——记海东市乐都区七里店九曲黄河灯阵的前世与今生
传统黄河灯阵全景
赵世荣等人准备升高灯
现代黄河灯阵全景
青海新闻网讯
南山归来暮霭重，西去七里黄河灯。
从海东市乐都区沿109国道向西走3.5公里，便是大名鼎鼎因举办九曲黄河灯阵而闻名的七里店村，该村因距离县城七华里而得名。每年农历正月十四下午，七里店村都要举行隆重的点灯仪式，标志着自明万历三十六年(公元1608年)兴起至今的九曲黄河灯阵正式拉开序幕。四邻八乡的群众便陆续来到这里翘首期盼灯会开始。2019年，乐都区将逛黄河灯阵作为全市“青海年·醉海东”系列活动的一项重要内容，在南凉遗址公园，用现代灯光及声效进行展示，而七里店村依然用传统形式演绎黄河灯阵，它也成为全省第一个将民俗文化用传统与现代灯光技术相结合的方式展示在世人面前的一项文化活动。
《封神演义》是黄河灯阵的始源
“黄河阵出自《封神演义》，是中国神话传说中比较精彩的故事……”九曲黄河元宵灯俗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灯俗文化活动总指挥赵世荣打开了话匣子。
《封神演义》是一段关于商周之间的历史交锋，也是中国神魔世界中阐教与截教之间的巅峰较量。黄河阵就来源于此，是全书故事情节最为精彩、仙技道法最为厉害的迷魂阵。
故事是这样的：商纣王命闻太师领兵西征，却被阐教玉虚门人战败。申公豹因助闻太师请来截教赵公明下山助阵，赵公明力挫玉虚门人后，被散仙陆压道人所杀。赵公明的三个结义妹妹云霄、琼霄、碧霄为了给兄长报仇，摆下九曲黄河大阵，将阐教玉虚门人十二上仙打入阵中不得脱身。“神仙入此而成凡，凡人入此而即绝。”这足以说明黄河阵的厉害之处。
在这种紧要关头下，阐教门人请来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战胜“三霄”，破了黄河阵，助西岐打败了闻太师，为后面周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在青海省乐都地区也有这样一种说法：姜子牙请来太上老君破阵，老君让坐骑青牛三口喝干了黄河阵的水，十二上仙才得以解救。
随着历史的更替，黄河阵逐渐演变成集民间文艺及祭祀祈福于一体的民俗活动形式。即“九曲黄河灯会”。最早记载见于明代《帝京景物略·春场》：“乡村人缚秫秸作棚，周悬九灯，地广二亩，门径曲黠，藏三四里。入者误不得径，即久迷不出。曰黄河九曲灯。”
一般认为，黄河灯阵是黄河流域广为流传的一项文化活动，又称九曲黄河灯阵、转九曲等，皆因灯阵曲折绵延如黄河而得名。在我国北京、山西、陕西、河北、甘肃、青海、安徽、河南、内蒙古等省市广为流传。其中甘肃省张掖市甘州区碱滩镇古城村是九曲黄河灯的始源地。“除了北京，青海七里店的黄河灯阵在全国13个黄河灯阵中排第二，也是唯一除北京之外的国家级非遗，其他的都是省市区级的。”赵世荣说。
黄河灯阵之所以广为流传、经久不息，原因是其极具中华祈福文化色彩。
关于乐都七里店黄河灯阵的来历，吴景周和裴发昭先生在书籍中这样表述：早在明代，一个人还未入仕，每日沿湟水河南岸散步，到河边就会看见一妇人哭泣。一天，这人见妇人不但不哭，反而大笑，便上前询问原因。那妇人答：“明日就会有人来代替我，我就可以走了。”这人听后很诧异，便于翌日一早去河边观察。不久，他就看见一位女人怀抱小孩骑驴，在丈夫的护送下来到河边，刚涉入河心，女人与孩子便同时坠入河中。这人疾呼“快救人……”，便见那丈夫立即救起妻儿过河而去。第三日，这人散步时又在河边看见那妇人蹲地哭泣，疑惑地问：“你怎么又在哭泣？”只听那妇人讲：“昨日有人来替我，我正要走，有官人呼喊救人，其实救起的是我的替身，我不能解脱，所以很伤心……”这人顿时明白这是屈死冤魂，认为此地为不洁不祥。后来，这人做了官便利用正月十五上元天官圣诞之日，在七里店举行黄河灯阵，以慰鬼神。“这种说法在文学界比较盛行，民间知道的较少。”赵世荣说。
据民间说法，逛灯会时，在黄河阵转一圈能够保三年顺风顺水。“无论传说怎样演绎，在物质生活得到满足的状态下，逛黄河阵祈福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或者是一种时尚……”市民李女士说。
深邃文化是经久不衰的根本
在历史的长河中，留存下来的只有优秀文化，也只有文化才能亘古不变，赫然长存。七里店黄河灯阵就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之一。
据记载，明朝万历36年，即公元1608年，人们就在七里店修建了一座名为“赐福观”的三官庙，敬奉天官、地官、水官。建观后，作为庙会的一项重要项目，群众就开始举办黄河灯会，祈求上苍保佑：一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二求多子多福、心想事成；三求和和美美、平平安安。
三官庙内有“三霄娘娘殿”，供奉云霄、琼霄、碧霄三位娘娘。在《封神演义》的最后，姜子牙封赵公明为财神、兵马都督大元帅，封三霄姐妹为感应随世仙姑，并设立三霄灵姑神位，令其荣居碧霞宫，执掌金蛟剪、量天尺和混元金斗，专司人间天上生育之事。由此，人们为了祈求生育，便常向三霄娘娘祈祷祝愿，并通过模仿三霄娘娘所摆的九曲黄河阵图，用木杆、灯笼扎成九曲黄河阵来喜悦神灵。
灯会上流传着“请灯”的风俗也是据此而来。乐都地区的民间普遍认为，凡没有儿女或无法达成婚愿的，在黄河阵拿一盏灯带回家，并且在返家的途中不让灯熄灭就能如愿。据说“请了红灯笼生男孩，请了绿灯笼生女孩”，而如今“请灯”已扩大为请灯上的纸花，或者在庙里向神灵讨要一件物品等。
据马元虎介绍，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多子多福是最为兴盛的祈福目标，七里店的三官庙是乐都群众求儿女、求婚配的主要庙宇。第一年来庙里许了愿，讨要了物件，来年达成心愿后就要回到庙里还愿，不仅要将讨要的物件还回去，还要奉上一件原模原样的物件以示诚心，有的人甚至还会多添香油钱。
“我们是为全中国13亿人民在祈福，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阖家欢乐。”赵世荣说。
在举行黄河灯阵的同时，从正月十三日开始，灯会还要演秦腔酬神、悦神。十三唱戏俗称踩台，唱的是《薛平贵回窑》等；十四唱的是《辕门斩子》等；十五白天要演献戏，如《天官赐福》《刘海撒金钱》之类，夜里要演《黄河阵》。每年这类戏的表演次序都是固定的，不能更改；十六唱的是《铡美案》等。此外，正月十五以前唱的戏也称为“还愿戏”或“愿心戏”。
对“还愿戏”一说，下寨村村民周华明说，我父亲的外家就是七里店的盛家。早年间，盛家的其中一人因各种原因远赴台湾谋活路，有一年回乡正好赶上了黄河灯阵，便出资唱了“还愿戏”，以表回归故里之愿。
走进灯阵旁边的七里寺，院子正中心的两个高灯是党徽和五角星的样式，很是特殊。2011年，七里店将原来的的庙宇统一更名为七里寺，是集儒释道为一体的寺院，设玉皇殿、三清殿、三官殿、菩萨殿、三霄娘娘殿、护法殿等，还敬奉着关羽等神灵。也正是供奉的神仙众多被称为是“万神庙”或“全神庙”。“这里的大殿都是坐南朝北。因关老爷爱看戏，戏台却朝北，所以在设计之初就将关帝殿建成了坐北朝南的。”赵世荣一边指着关帝殿一边说。
乐都七里店九曲黄河灯会是河湟区域元宵灯俗之一，具有典型的民间文化烙印，集中展示了当地人民大众的社会经历和聪明才智，不仅传承了中国民间岁时节日文明的精髓，并且具有鲜明的本地文化特色，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这种价值集中展示在祈福求福中，也是黄河灯阵最为鲜明的祈福文化，之所以经久不衰，这是最根本的原因。”语文教师王海兴说。
不过，在现代文明和市场经济的冲击下，受观念陈旧、传统手艺人稀缺和审美视角的变化，七里店黄河灯阵也面临着新时代的挑战。好在现代声光技术的黄河灯阵应运而生，将接续传承传统文化。摄影爱好者李诚说：“不管承载文化的介质怎样变化，文化本身是不会消失的，七里店的黄河灯阵文化，在新的历史时期会得到传承的。”
美好寓意是灯阵神秘所在
走进黄河阵，曲径通幽，弯弯绕绕，仿佛置身于一座迷宫。在灯盏的照耀下，穿越灯阵恍然进入了神话世界。而这种灯阵的神秘之处却少有人知。
赵世荣介绍说，七里店九曲黄河灯阵分布在七里店、马家台、李家、水磨湾四个行政村，每三年举办两次，俗称“三年两头”，点灯会期三日，从农历正月十四开始到正月十六结束，每晚七点点灯，约11点结束。灯会举行前期有预备典礼、栽灯杆和套方灯等程序。每当灯会之年的正月初八，马家台、七里店、李家、水磨湾四村德高望重的老人集合在赐福观，先选出近50名“供代主”、灯把式等，负责灯场平整、任务分配、规划并画出线路、栽杆等事项。
七里店黄河灯阵式样布置与全国一样，都是以八卦图演绎而来，即按“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像、四像生八卦、八卦生九宫”的阵法设计总城，城壕、胡同、内城、仪门等。灯城栽高杆21个，每个高杆都要挂高灯一盏、幡一幅，代表一方神灵。
用白灰在地面上画好线路后，各家各户分头依道路两边栽灯杆，灯杆多为高约1.7米质地匀细的木杆，总根数一般与四个村总人口数相等，大约有3600根，杆与杆之间的间隔约60厘米，并行两排木杆构成约3.6米宽的巷道，栽好灯杆，再系上绳子连接起来，就构成一座灯城。中间为紫禁城，别的8城为东北城(艮方)、东中城(震方)、东南城(巽方)、中南城(离方)、西南城(坤方)、西中城(兑方)、西北城(乾方)和中北城(坎方)。灯阵长约9.3华里，游人以最快的速度按指定路线转完最快也需要一个小时。绳子的作用就是为了让人顺利走出这个“迷魂阵”。
“其中的数字都是有深刻寓意的。”赵世荣说。1米七是十七个十厘米，寓意十全十美的祈福愿望；3600是四个村人口数；60寓意顺顺利利；3米6寓意36天罡；9.3寓意九条大河和天地人三和。现在的灯阵由于地方狭小，所有数据都有所缩减。
灯杆栽好后，便开始套方灯，村民先用麻绳把自家灯杆连接起来，并且以松枝作为标志，接着插上木制的方灯笼，在灯笼上张贴各种吉利的动物、植物、花卉的剪纸。原来灯笼的颜色均为白色，改革开放后由纯白色变成由内向外的黄、红、绿三种颜色。从空中俯瞰，黄河灯阵就像一朵黄蕊、红瓣、绿叶的莲花。
正月十三晚上，由七个阴阳组成的诵经请神队用诵经、烧阴阳榜的方式，将各路神仙请至三官殿坐镇。正月十四日晚，点灯典礼正式开始。每家把事前做好的油灯点亮并放进灯笼，每个城的高杆上升起高幡点亮高灯。点灯结束后，阴阳道士诵经，庙里鼓乐齐鸣，鞭炮爆响。然后由世人抬神轿开路，阴阳道士紧随其后，各族长手持香表、纸钱、松柏枝来到灯场烧香转灯。黄河灯阵于2008年6月获批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九曲黄河元宵灯俗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灯俗文化活动副总指挥马元虎说：“点亮高灯都是按照祖宗流传下来的规定由几户家族姓氏所进行，一般人没有资格点。”
如今，在社会快速发展的时代，七里店九曲黄河灯阵的灯杆变成了小钢管，油灯也换成了蜡烛和酥油灯，但黄土场地和人们转灯祈福的习俗始终没有改变。
2019年，乐都区在南凉遗址公园，用现代声光技术全新展示了这一民俗文化活动。现代的LED灯代替了蜡烛，红色油漆的栏杆取代了钢管和绳子，“城池”也变成了一座座用彩灯组制成的仿古“建筑”，“胡同”两侧张贴了极具海东特色的照片。最为奇特的还有灯阵南侧的用灯光艺术所组成的“九龙壁”……从“青海年·醉海东”活动伊始，这里游客就接踵而来，争相拍照，处处洋溢着热闹喜庆的气氛。
七里店九曲黄河灯会是青海一朵艳丽的民间艺术奇葩，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作为群众自己创办的灯会，具有浓厚的民间色彩，灯会集中展现了当地人民群众的聪明才智，也体现了乐都深厚的文化底蕴。“七里店的灯是传统的，而公园那边的是现代的，各有千秋，各有特色。但相同的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黄河灯阵美好的寓意。”西宁游客蒋先生说。
热闹灯会折射出繁荣经济
“串串黄河腿不疼,看看天灯双眼明；转转黄河圈，能活一百年；转转天灯杆,全家保平安；摸摸天灯杆，能去考状元。”这是流传于青海乐都的一段民谣，表达的是乐都地区老百姓对灯会的希冀和对美好日子的向往。
2019年2月18日，正月十四，天还没有黑，前来七里店点灯的、转灯的游客，陆续涌来。灯场周围，卖小吃、卖香表、卖各种玩具的摊位早已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用车水马龙来形容该地的交通拥堵一点也不夸张。
已申报了非遗传承人待批的裴正虎表示，20年前经济不发达，交通工具缺乏，人们来转灯不是走着来，就是骑着自行车来。现在都是开着车来，这也从侧面反映了经济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黄河灯阵确实很火，真正让人感受到春节的味道……”来自甘肃永登的摄影爱好者李诚一直很关注七里店的黄河灯阵，他认为，灯会的火爆不仅仅是因为在春节期间举办，也因为其品牌影响力不断扩大，配套、服务、保障的不断完善。
据市旅游局工作人员黄文静介绍，从1月13日至2月17日，海东市共累计接待游客167.4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6.07亿元。其中，乐都区接待34.3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1.2亿元。
市民苏女士长期在政府部门工作，她认为九曲黄河灯阵火爆的场面，在反映群众对文化的极度渴望和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同时，也暴露出一些停车难、乱丢垃圾等社会问题。“青海年·醉海东”作为海东市城市的一张名片，不仅要有“会”的使命，还要外延到城市的内涵。“我们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打造这个名片，让其像黄河灯阵一样经久不衰。”苏女士说。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民间灯会虽然是一种文化活动，但是从经济学角度来看，这也是一种经济行为，对促进当地旅游发展、经济交流繁荣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有经济学家认为，60%的消费发生在夜间，有的商场夜间销售额甚至接近全天销售份额的50%。而在旅游行业中，过夜游客的消费水平有时甚至可以达到白天游客的三倍。所以不管从消费者习惯还是数据分析的结果来看，夜间无疑是旅游者最有价值的消费时段。黄河灯阵正符合了这种趋势，成为新生经济代表。
夜幕降临后，不管是在南凉遗址公园中的黄河灯阵，还是七里店传统黄河灯阵，除了人还是人，熙熙攘攘已经无法形容火爆的场面。各种临时摊位占据了大部分场地，玩具、小吃、香表、花灯随处可见，这种“小生意”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夜晚的乐都，闪烁着繁荣的经济光芒。
王义是七里店附近的村民，一年四季外出务工，今年春节回家后，他在网上批发了些气球、头饰、花灯，借着“青海年·醉海东”活动东风，赶会场，做起了小本生意。“卖得挺好的，一天下来除去成本，也能赚个200多元……”记者对南凉遗址公园中小吃一条街上的部分商贩也随机进行了询问，得到的回答竟基本一致：“挺好的，天气越好卖得越好！”
同时，灯会等文化活动的举行，也推动彩灯装饰、戏服销售、灯笼制作、食品、玩具等行业的快速发展。
为了办好“青海年·醉海东”的各项活动，乐都区准备了并成功举行了年货大集、冰雪嘉年华、民俗文化灯光艺术节等一系列围绕文化及经济的活动，这既传承了优秀传统文化、丰富了群众文化生活，也推动了消费、发展了经济，文化活动成为春节消费经济的主力军。
乐都区碾伯镇党委书记朱得鹏认为，黄河灯阵能传承文化、聚集人气、凝聚人心、拉动消费，意义重大，效果明显。“每天乐都游客按5万人次、每人10元的消费计算，一天时间就会达到50万元。”他说。
此外，灯会也是一种民族团结的载体，临近的各族群众有了意愿也会到七里店黄河灯阵祈福点灯。“各民族的群众都有，今天我们庙里值班的就有一个藏族村干部呢！”七里店村党支部书记张永录说。
望着人山人海的灯场，赵世荣、马元虎、裴正虎等人异口同声道：“我们将在党的领导下，建好黄河灯阵周边的基础设施和绿化美化亮化工程，用崭新的环境传承好老祖宗留下的瑰宝，让七里店黄河灯阵更加璀璨……”
一元复始，农历正月十四的傍晚时分，七里店用蜡烛点亮了儿时的记忆，南凉遗址公园却以现代灯光展示着新时代的传统文化。在忽明忽暗和五彩缤纷的交替中，河湟大地再次迎来欢乐的时光，而黄河灯阵无疑是最耀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