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的前世今生

22.08.2014  15:05
核心提示:    到青海工作近30年。而今,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已经深深地融入到我的生命当中,再也离不开了。如果说,青海是我心灵深处盛开的花丛,那么玉树就是其中最美的那一朵。  2006年的金秋,高原的

    到青海工作近30年。而今,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已经深深地融入到我的生命当中,再也离不开了。如果说,青海是我心灵深处盛开的花丛,那么玉树就是其中最美的那一朵。

  2006年的金秋,高原的一切都在悄悄地成熟当中。沿着214国道从西宁出发,路越走越高,人越来越少,风景越来越纯粹。过了湟源峡,大片大片待黄收割的麦田和油菜,正伏下头享受着清风的抚摸。再往西南方向前行,过了共和盆地,一望无际的草原开始在眼前出现,阳光温暖,牛羊懒散。翻过姜路岭,草原的金黄色更加浓郁了,远处的山头上已出现雪的颜色。路上少有车辆,在博大、空旷的原野之上,感觉车就像大海上的一叶小舟,在奋力地向前靠岸。行走在巴颜喀拉山上,地平线一望无边,无论如何让人不敢相信这是海拔4300多米的高度。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玉树,这个青藏腹地藏语意为“遗址”的地方。

  是夜,一切归于平静。酒楼瓦肆欢快的歌声渐渐淡去,伴之而来的是忽高忽低,此起彼伏的犬吠声,让玉树这个有月之夜显得更加安静起来。我由此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玉树,是世俗之中的神圣之地。

  占青海总面积三分之一之多的玉树,长江、黄河和东南亚第一巨川湄公河(即澜沧江)均发源于此,而巍巍唐古拉、茫茫昆仑山、绵绵巴颜喀拉,也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横空出世,留下无数动人的传说和神话。

  世界上最长的史诗、跨越千年的《格萨尔王传》说唱,生动再现了青藏高原古老藏族文化和古代藏族社会的生活风俗习惯。这里的畜产品产量占全省的四分之一之多,盛产的牦牛无愧于“雪域之舟”的称号,它不仅适应高寒缺氧的环境,而且忍耐性极强,不仅具有较强的运输能力,而且可以犁地耕田,成为藏民族不可或缺的生产工具。同样,这里也有“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的说法,那独树一帜、别具风采、豪迈奔放而甲天下的歌舞,常常会令人们叹为观止,激情飞扬。每年传统的玉树康巴文化艺术节举办之时,不仅有省内外的藏族同胞和国内游客前来观光,还有境外的游客不远万里来一睹为快,引以自豪。

  翻阅玉树的历史,我们还会发现,这里的时光可以穿越几千年,早在新石器时代通天河畔就有人家,从古代的羌人之地到魏晋南北朝时的苏毗王国,从隋的“女国”到唐、宋的吐蕃属地,再到后来元明清时期归中央政权统辖,玉树的文化发展既与中华文明一脉相承,又始终保持着自己独特的个性和魅力。从唐蕃古道走来的玉树,让我们依稀看见了16岁的文成公主,逗留在玉树那段时日的青春芳华,看到勒巴沟里拜佛冥思的文成公主,是怎样用个人的幸福换来汉藏百姓的安居乐业。我相信,也许这正是文成公主在勒巴沟的山上、石头上命人镌刻六字真言和佛像的真实意愿。她只希望用一个人的牺牲能够换来天下的和平。从历史深处走来的玉树,让我们真切地感知,这是一片热爱和平、追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土地。

  这里的人们追求简单而纯洁的生活,他们每天颂经祈祷,只为洗脱今生的罪孽,只为换得来世的福报。也因此,让我们看到了由结古寺一世嘉那活佛兴建的新寨嘉那嘛呢石堆,在200年的时间里竟然达到25亿块之多,从而闯入吉尼斯世界纪录。这里有印度大学者弥底在通天河畔修建的藏娘佛塔及桑周寺,远离尘世的喧嚣,静静地矗在蓝天白云之间任千年时光悄然流逝。这里有塑有文成公主像的贝大日如来石窟寺及勒巴沟摩崖,在经幡烈烈中,无声地讲述着心静人自安的道理。而这里的结古寺、竹节寺、岭国寺、当卡寺等十多处宗教文化场所让我们相信,宗教不仅渗透在这里的每一片草地,也渗透在每一个藏族人民心中。更重要的是让我们理解了藏文化传统中寺院既是宗教场所,也是讲述人生道理的学校,是展示一个民族灿若星河的文化博物馆,并以厚重、多元、包容、开放为特征的康巴文化,成为中华文化大观园的一朵奇葩。

  玉树藏族自治州是我国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最集中地区之一,全州共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10项——康巴拉伊、陶器烧制技艺(藏族黑陶烧制技艺)、锅庄舞(囊谦卓干玛)、锅庄舞(玉树卓舞)、藏族民歌(玉树民歌)、赛马会(玉树赛马会)、藏族金属锻造技艺(藏刀锻制技艺)、藏族服饰、弦子舞(玉树依舞)、锅庄舞(称多白龙卓舞);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6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11项,省级代表性传承人23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7处——藏娘佛塔及桑周寺、格萨尔三十大将军灵塔和达那寺、贝大日如来佛石窟寺和勒巴沟摩崖、新寨嘉那嘛呢、贡萨寺旧址与宗喀巴大殿、杂涅墓群、玉树古墓群;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2处。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世代相传、年代久远,囊括有佛教教义和几乎所有藏学学科内容的东仓《大藏经》,俗称“东仓五百部”,在藏区享有盛誉,它的主人是位于唐蕃古道上的东仓家族。东仓是从藏族四大姓氏“塞、木、东、冬”中的“东”演变而来的姓氏,在唐代属于强大的“苏毗”部落。专家认为,东仓家族的先祖是藏族英雄格萨尔王手下的大将东·白日尼玛江才,《大藏经》就是由白日尼玛江才收藏,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相当珍贵。藏语意为“遗址”的玉树,看来是名副其实、名至实归。

  说到玉树,就不能不说结古。这颗镶嵌在玉树大地上的明珠,藏语意为“货物集散的地方”。古代它是西藏和中原联通的必经之地。一定意义上讲,因为结古,才有了唐蕃古道这千年的传奇。据说历史上川西雅州每年要发出9万驮茶叶至结古,然后由结古发5万驮至西藏拉萨,4万驮在青海省南部各蒙藏族聚居地区销售。可以说,这里古来就是青、川、藏三地的重要贸易集散地和交通枢纽。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玉树人精明的商业头脑,他们既尊重传统,也敢于创新;他们既富有康巴儿女勤劳、豪爽和不屈不挠的品格,也有着聪明、果敢和抢抓机遇的精明。他们和汉、回等民族一起,创造着财富,也创造着民族团结的佳话。当你看到他们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按着计算器;一边用藏语通手机,一边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讨价还价时,你就会深深地明白,康巴人的自信和骄傲,不仅仅来自于马背。

  是的,我还得说,康巴人是执著的。2006年因为东仓家族的《大藏经》我第一次去玉树,而多年后,守护了《大藏经》40多年的次成文青和他的女儿更松代忠,在地震中罹难。为了保护《大藏经》,次成文青在年近60岁的时候开始整理那些久不见天日的经文,并修复了300多卷。但因为地震,那些耗费时日和金钱,甚至让次成文青一家入不敷出的经书,又一次遭到损坏。好在,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大藏经》有了它最好的栖居之所。

  玉树大地震转眼过去了三年。我依然记得地震十天后那个大地呜咽、山川含悲的景象。但是,一顶顶蓝色的帐篷,帐篷上面轻轻上扬的青烟,又似乎让人看到一份豁达与从容正在玉树的土地上生长。格萨尔广场边上的帐篷里,一盏盏长明酥油灯闪烁着吉祥的光芒,把人们的哀思与祈祷送给渐行渐远的逝者,似乎一切的开始与结束,都是这样安详和宁静。鲜红的旗帜,插在废墟之上,见证着来自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救灾援建者,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从死神手中夺回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参加完玉树重建公共文化设施和游客服务设施布展的论证会,我漫步在结古街头。冬日的结古依然有着别样的美丽。远山盖雪,近处炊烟升起,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新生的玉树。在格萨尔广场,工人们还在忙碌着清扫,巴塘河边的文化娱乐休闲走廊河水清淌,曲径幽回,州博物馆主体已经完成,康巴艺术中心正在进行装修......而更令人欣慰的是,在中央和省委省政府的关心下,玉树民俗展示、民间工艺研发展示、民族非遗艺术培训等文化产业重点项目都已经或正在落实当中。一些在地震中受损的文物单位,也得到了妥善的修缮和维护。我发现,“苦干三年,跨越二十年”不仅仅是一个口号,更是党和政府庄严的承诺。玉树的前世固然辉煌,玉树的今生也毫不逊色。

  玉树重建涉及1400多个项目,投资440多亿元。其中重建后的新玉树十大标志性工程:玉树藏族自治州博物馆(含牦牛广场)、康巴艺术中心(含图书馆)、玉树藏族自治州游客服务中心、格萨尔广场、玉树藏族自治州地震遗址纪念馆、玉树地震灾后重建展览馆、玉树藏族自治州行政办公中心、文成公主纪念馆、嘛呢石经城(石经城申遗核心)、结古镇两河景观和湿地公园的设计者不乏我国一流的设计大师,如中国科学院院士何镜堂,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崔愷。这使得新生的玉树,宛若一座融康巴文化和民族建筑艺术的博物馆。

  特殊的地理区位、生态环境和民族文化,决定了玉树重建堪称迄今为止人类历史上海拔最高、难度最大、条件最苦的一次大规模重建。三年里,我们看到的是攻克一系列难以想象困难的智慧和勇气,是“大爱同心、坚韧不拔、挑战极限、感恩奋进”的抗震救灾精神。我相信,在这片高天厚土上,玉树不倒,青海常青。

  说不尽的玉树。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前世如何开始,你的梦想伸向何方,又有多少让世人留恋向往的故事,但我知道,你在今生凤凰涅槃的传奇里,已经走进了春天,并以一棵开花的饱满的姿态,在青藏高原继续着你的传说和神话,吸引着八方来客、四海宾朋。

  (摄影 冶晓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