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2015年:苦熬经济上的寒冬 依然出尽风头

26.12.2015  11:50

   编者按

  2015年已进入尾声,俄罗斯仍在苦熬着经济上的“寒冬”。即便如此,俄罗斯依然在这一年的国际舞台上抢了美国的风头,成为2015年“国际反恐年”的“头牌”明星。俄罗斯2015年内政外交的演进历程如何?普京总统的宏图大略在新的一年将如何施展?本版特请俄罗斯问题专家、本报资深记者关健斌予以解读。希望能得到读者的“点赞”。

  2015年,普京用一纸《新明斯克协议》暂时冻结了乌克兰东部冲突,用一个欧亚经济联盟拉着小伙伴同甘共苦,用一场红场阅兵晒了自己在“非西方世界”的人品,用一对上合组织与金砖国家套开的峰会显示了对改革国际秩序的强烈愿望,用一次联合国演讲刷了俄罗斯在国际舞台的存在感,用一场空袭开启了俄罗斯版的“中东再平衡”战略……

  所有这些“一”,都是为了一个目标:“解困”。“解困”是俄罗斯2015年外交的主题词:上半年,俄罗斯逼着欧洲一起让乌克兰危机“软着陆”,尽最大可能“止损”;下半年,又逼着美国对叙利亚问题“硬激活”,尽最大可能为巴沙尔政权“益寿”。玩了一年的险棋怪招,俄基本形成“西缓东进、北稳南下”之势,但在俄美博弈中的整体战略守势并未改变,被美国等西方国家孤立的外交现实也未改变。俄罗斯的“解气”外交未能实现“解困”目标,其观赏性有余但可持续性却略显不足。

   对美:欲纵故擒又一年

  俄外交之“困”主要源自美国。普京第三次入主克里姆林宫后,俄美关系从梅德韦杰夫时期的“重启模式”转入了“休眠模式”甚至“死机状态”。以乌克兰危机为引爆点,俄美关系跌至冷战后最低点,双边总统委员框架下21个工作组的所有联系戛然而止。2014年,俄美沟通主要靠隔空喊话和打电话。据不完全统计,2014年,普京与奥巴马通话10次,俄外长拉夫罗夫与美国务卿克里通话48次,“电话外交”成为俄美保持必要沟通的重要渠道。

  但2015年,俄美总统和外长的面对面接触渐渐恢复了起来。克里5月和12月两次踏上俄罗斯的土地,均获普京接见。9月28日,普京和奥巴马利用共同出席联合国成立70周年系列峰会之机,在纽约举行了两年来的首次正式会谈。但耐人寻味的是,普奥两人的纽约90分钟闭门长谈后还不到72小时,俄就突然应叙利亚政府之邀对叙境内的“伊斯兰国”武装展开了空袭。

  俄突如其来的“千里反恐”打乱了美在中东的战略部署,抢了美国人的风头,还大有与美争夺反恐领导权之势。于是,奥巴马在短短半个月内,先后利用G20峰会和巴黎气候大会之机在众目睽睽之下,两次拉着普京非正式地“私聊”,也算开创了俄美关系僵冷期的另类互动。

  奥巴马与普京的“冷面热聊”正是普京“倒逼战术”的奇效。乌克兰危机后,奥巴马对普京采取了“漠视战术”,奚落俄只是“地区国家”。但适得其反,这种故意矮化俄罗斯的言论激起了普京的万丈斗志。俄开始铤而走险与美玩起“逼和游戏”,重新甩出叙利亚这张“旧牌”,结果却屡试不爽。从2013年化武换和平的“九月惊奇”到2015年高调打恐的“九月突袭”,普京两次成功借叙利亚问题逼迫美与俄进行有限的“选择性合作”。一年来,普京环环相扣、步步紧逼,就是想逼出一个“与美平起平坐”的平等地位来,但这个地位争起来却很辛苦。

   对欧:眉来眼去又一年

  2015年12月18日,欧盟峰会决定,把针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措施再次延长6个月,至2016年7月底为止。这表明,虽然普京抓住了欧洲债务、难民、反恐等危机重重之机,拉着德法帮俄冻结了乌克兰东部危机,但欧盟却未因此放弃对俄制裁。

  乌克兰危机是俄美之争,但欧洲却被美顶到了最前线,当了俄美地缘搏杀的炮灰。欧俄的“制裁和反制裁战”让双方都很受伤,双方都想找个体面的台阶下。面对地缘宿命,欧洲人只能硬着头皮与俄罗斯打交道,为化解乌克兰危机找出路。

  2015年2月上旬,默克尔和奥朗德马不停蹄地在基辅和莫斯科之间奔走斡旋,终于把普京和波罗申科拉到谈判桌前。2月11日,普京、奥朗德、默克尔与波罗申科相聚明斯克,进行了长达16个小时的马拉松式会谈,终于达成一份4页纸的宣言和《关于执行明斯克协议的综合措施》的文件,为冻结乌克兰东部危机提供了“机会之窗”,这被视为普京的“外交胜利”和波罗申科的“城下之盟”。而正当基辅政权在乌东部蠢蠢欲动、露出让危机“死灰复燃”之意时,普京又于10月2日“诺曼底四方”领导人巴黎会晤之机,借默克尔和奥朗德之力压波罗申科承诺切实落实《新明斯克协议》,形成了“三对一”的于俄有利局面。

  可以说,如果没有德法俄的默契,乌克兰危机不可能在2015年被冻结。俄欧就乌克兰问题达成某种框架性妥协后,已把克里米亚收入囊中的普京希望顺势推动俄欧关系翻开新的一页。“11·13”巴黎恐袭后,普京立即命令俄军要像帮助盟友一样与法国合作,要求部署在地中海的“莫斯科”号战舰与法军“戴高乐”号航母建立联系,共商在叙利亚作战计划。与此同时,普京在G20峰会期间与英国首相卡梅伦举行了一年来的首次正式会晤。卡梅伦在近1小时的会晤后透露,英俄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分歧在缩小。

  与欧洲大国努力恢复接触的同时,俄仍不忘在欧洲南部“挖墙脚”。2月,普京访问匈牙利,同月又接待塞浦路斯总统访俄。4月和5月,希腊总理齐普拉斯和捷克总统泽曼接踵访俄,塞尔维亚则派出阅兵方队参加红场阅兵。对于俄与东南欧国家的互动,美欧称“俄正在借助魅力和金钱,以及历史和意识形态的余烬,有计划地把目标对准了欧盟最薄弱的环节,以期巩固它对欧洲一些最动荡不安角落的影响力”。

   对独联体:亡羊补牢又一年

  独联体是普京“欧亚梦”的基座。没有它,“欧亚梦”就是海市蜃楼。无奈的是,独联体近些年已从区域组织概念一步步沦落成了区域地理概念。基辅去意已决,让独联体几乎成了“残疾人”,但普京依然未放松与“小伙伴们”的感情联络。一年来,作为俄拉动独联体的两个轮子,欧亚经济联盟和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在艰难地挪动着。

  2015年1月1日,尽管俄经济捉襟见肘,但普京仍像“伏尔加河纤夫”一样拉着欧亚经济联盟艰难启航。1月2日,亚美尼亚加入该联盟。8月,吉尔吉斯斯坦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也被俄拉入联盟。5月,欧亚经济联盟与越南正式签署了自贸区协议。俄媒体报道称,目前已有近40个国家有意与欧亚经济联盟建立自贸区,欧亚经济联盟正与伊朗、蒙古等国就此进行磋商。但由于俄自身经济困难、各成员国经济实力的差距和利益诉求的差异,欧亚经济联盟的未来之路仍充满不确定性。

  如果说欧亚经济联盟是独联体一体化的经济驱动的话,那么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就是安全驱动了。从9月14日的集安条约组织元首峰会到10月16日的独联体国家首脑会议,叙利亚这个域外话题都是热点话题。

  值得关注的是,在9月14日的杜尚别峰会上,俄似乎为了增强所有成员国的参与感和责任感,决定把集安条约组织秘书长一职让出来,由俄罗斯人一直担任改为由各成员国代表轮流担任。但在12月21日的莫斯科峰会上,集安条约组织成员国元首又决定将现任秘书长博尔久扎的任期延长至2017年1月1日。看来,集安条约组织秘书长的这个职务既不轻松,也不是轻轻松松地就可以从俄罗斯人手中拿走的。

  在俄高调打恐背景下,集安条约组织12月21日的莫斯科峰会主张,在联合国宪章、国际法准则基础上形成广泛的反恐联盟,强调“伊斯兰国”对中亚的威胁在增加,并把制止“伊斯兰国”的恐怖活动作为集安条约组织的重点任务。而集安条约组织轮值主席、亚美尼亚总统萨尔基相在会后还特别表达了各成员国支持俄在土耳其击落俄战机问题上的立场。显然,这一表态是在为俄打恐行动“站台”。

   南下打恐:孤注一掷第一年

  俄罗斯中东打恐并非突发奇想,而是筹划已久的。作为中东“老玩家”,俄重返中东的步伐于2015年突然提速。9月30日,俄开始空袭叙利亚境内“伊斯兰国”目标,正式吹响了俄南下“境外打恐”的集结号。普京此举“技惊四座”,不仅让“命悬一线”的巴沙尔政权重获生机,而且还打乱了许多玩家的如意算盘。作为中东的“不速之客”,俄罗斯的“重返”让中东一下子跃升为大国地缘政治博弈的头号角斗场。

  在中东打恐行动中,虽有俄罗斯、伊朗、伊拉克、叙利亚四国情报中心配合,但俄动手时却依然“单枪匹马”。为了达到震慑敌人和惊艳旁观者的效果,俄采用了“杀鸡偏用宰牛刀”的打法,把空基、海基精确制导巡航导弹等新型武器都亮了出来。按美媒体的说法,叙利亚成了俄军测试新武器和理论的实验场。

  此言不虚,此次出境打恐是俄军2008年对格鲁吉亚“五日战争”后首次海外用兵,俨然就是俄这些年军事改革成果的展示台。据俄军总参谋部行动总局局长谢尔盖·鲁茨科伊证实,从9月30日至12月15日,俄空军在叙反恐前线完成了4201次战斗飞行,其中动用战略轰炸机145次。普京在12月3日的国情咨文中评价说:“俄罗斯的陆海军部队令人信服地证明了自己的战备水平和不断提升的实力。先进的俄罗斯武器大显神威,它们在实战中的使用是无比珍贵的机会,有助于我国军备及武器的进一步完善。”

  本来,俄在叙的打恐行动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但苏-24战斗机11月24日被土耳其军机击落,却让俄有些措手不及。此事件让俄土从朋友“秒变”成敌人,土耳其的“背后一刀”让俄无法释怀。尽管普京发誓要让土耳其因其“最下作、最可耻的行为而不止一次地感到后悔”,但俄并未作出神经质和歇斯底里的危险反应,而是以不变的频率和力度继续打恐行动。

  显然,俄不想因土耳其“充当恐怖分子帮凶”的行为而动摇自己“借恐脱困、打恐立威、反恐拉帮”的战略。但3个月过去了,俄在叙的打恐尚未取得“标志性胜利”。据俄媒体透露,俄空军帮叙政府军打下的地盘,有时会在几天后又被恐怖分子重新夺回去。无奈之下,俄开始有意识地与叙反对派合作。鲁茨科伊近日证实,俄与叙反对派建立了持续联系,叙反对派主要为俄空军提供“伊斯兰国”武装位置坐标,以便于俄打击。

   东向外交:多多益善又一年

  2015年,如果说俄与美欧关系只松动、未松绑的话,那么俄东向外交可以说是“既开花又结果”。其实,对于俄罗斯从“向东看”到“向东转”,再到一步步“向东进”,俄国内外专家至今仍有着不同解读:一些西方学者认为俄“东向战略”是对美国等西方国家的一种短期性“报复行为”,而一些俄学者也强调“东向战略”无法成为俄与西方关系裂痕的“创可贴”。

  对这些争论,梅德韦杰夫9月24日在《俄罗斯报》上发表文章称:“俄罗斯的地理和地缘政治位置,不仅允许我们在一定程度上也要求我们更加积极地发展面对东方的合作。这里说的是中国、越南、日本、韩国等国家,总体上就是亚太地区国家以及上合组织成员国和分别在世界不同角落的金砖国家。”

  其实,经过近20年的左摇右摆,俄罗斯“双头鹰”外交战略现已日趋成熟,也越发多元化。“东向”是俄多元外交的一部分,而深化对华关系又是俄“东向外交”的重要一元。一年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与普京先后在莫斯科、乌法、北京、安塔利亚、巴黎5次会晤,确保了中俄关系继续保持高水平发展。双方共同推动联合国通过“纪念二战胜利70周年”决议并举行联大特别纪念会议,在上合组织等多边框架内举办了一系列二战胜利70周年庆祝和纪念活动。两国元首5月签署的《中俄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联合声明》堪称今年双方合作最大的亮点,也成为两国多年来致力于发展全方位、合作共赢的伙伴关系取得的最重要成果。

  在保持中俄关系“高位运行”的同时,俄仍不忘与亚太地区的其他国家加深关系,以实现其亚太地区“网状外交”的设计。俄曾邀请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参加红场阅兵,但金正恩在最后一刻未能成行。俄以“普京秋天访日”为诱饵一直调动着日本,让日在俄日关系中始终处于被动状态。就在年底外交收官之际,普京又在克里姆林宫接待了远道而来的印度总理莫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