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之后 遇见仓家峡
人都说仓家峡美,我却没有在最美的时间遇到它,可是我并没有太多遗憾。这种感觉就好像杜拉斯的《情人》中那段描述:我已经上了年纪,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个男人朝我走过来。他在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之后对我说:“我始终认识您。大家都说您年轻的时候很漂亮,而我是想告诉您,依我看来,您现在比年轻的时候更漂亮,您从前那张少女的面孔远不如今天这副被毁坏的容颜更使我喜欢。”
这种比喻虽不是很贴切,但我一直觉得相遇必是缘分,无论何时、何地;是人、是物。于是,我在错过仓家峡最美的时候,遇见了它。
初遇那飞扬着的玛尼旗杆
当汽车颠簸于一条在建的砂石路时,昨夜正好下了入冬以来的一场初雪。带着一份浪漫的心情,我踏上了与仓家峡相遇之路。仓家峡隶属于乐都区,位于乐都北部寿乐镇,属祁连山南麓,距离城区约20公里。
几乎所有较传统的青海农村都会给你这样的感觉:湛蓝的天空、零散的庄廓、悠闲的家禽;再看远处,连绵的青山、苍翠的松柏,以及山尖尖上那始终没有融化过的白雪。稍有不同的是,仓家峡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杆树立在院落正中的玛尼旗杆,上面会绑有印有经文的五彩风马旗,每每被清风拂动,就会诵经一遍,便将祈愿带到远方。于是,我的心变得无比柔软。人生熙熙攘攘,或许真的敌不过这样宁静的生活,一缕炊烟、几亩田地、三两个孩子,清晨饮一碗温热的奶茶,出门后三两步便用家乡话与邻人打着招呼。当我把这样的感慨告诉陪同的伙伴时,他们笑道:“城里人见啥都稀嚓(稀罕),真叫你生活在这里就不愿意了!”我歪着头想了想:也是,光这个如厕问题就太难以适应了!
相识藏族阿爸与丢失的牦牛
我们一行人被村委主任带到一户藏族老阿爸家中,在门口看到方方正正的木栅栏中圈养着许多正宗的牦牛。几个年轻人围着牛圈将挑选好的牦牛赶上送往屠宰场的车,许是闻到了同类鲜血的味道,那些牦牛竭力避开主人的拉扯,撞得木栅栏砰砰直响。我们一行人站在混着牛粪的土地当中,问起牦牛的行情:一头牦牛约300斤,而从这里运出的牦牛一头大致在5000元左右。我心里暗暗惊叹着,且先不论是不是牦牛肉,我们在超市中买的牛肉从未低于30元每斤!
这户养牛的老阿爸常年在山里放牧,山里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他都能说上些道道。只是不巧老阿爸不在家。我遗憾于不能带个专家进峡,却不想转眼便在村里遇到了他,许是穿得太厚,他那大衣底下的羽绒服几乎要绷开扣子,挣扎着出来,身后背着一个半旧的双肩书包已辨不出颜色。老阿爸脸上焦灼的神色叫人不容忽略,原来昨天夜里的那场初雪后,老阿爸的一头牛走丢了。我们不敢再拖住老阿爸的脚步,催促他去寻牛。
相知偎依于寺院的藏族村落
顺着村子向北,便抵达了尚在翻新当中的鹿角哇寺,据同行伙伴介绍,这座寺院的老喇嘛学识相当渊博,仓家峡山山水水的传说、故事几乎都印在他的心里。许是没有缘分,当我们到达后才知老喇嘛刚刚出门,尚不知归期。在同伴阵阵遗憾声中,我流连于寺院周遭。让人惊喜的是从肃穆庄重、僧舍俨然的寺院向下看去,整个仓家峡村尽收眼底。这是一座没有围墙的寺院,究竟是在建原因,还是原本就这样尚不可知,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炊烟袅袅的村子似柔软的丝带一般宁静地偎依在寺院周遭。
初雪后长满松柏的青山静静矗立于风口,初雪的白皙与树叶落尽的枝桠似碎琼乱玉,让原本硬朗的山峰也变得柔和起来。山脚鸡犬相闻,山腰梵音阵阵,山间风声呜咽;微小的人类,宏大的信仰,神奇的自然聚集于此,再和谐不过。静静闭目,我在想:如果是早春时节,这里应该是嫩青点点;如果是盛夏时节,这里应该是绿草茵茵;如果是深秋时节,这里金风暗涌;正好是初冬季节,这里白雪如新。
相恋神奇的清泉与跳脚的藏医
我们继续深入仓家峡,随着交谈深入,你就会发现这里更多的与众不同。就拿这山水来说,我们是看山游水,可随行的村民不断指着这样、那样其貌不扬的植被,甚至是长在岩石上的暗黄色物体告诉我们,这个可以治什么,那个可以入什么药,这可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所以当他们指着流于山涧的泉水告诉我这眼泉可治疗胃病,那眼泉专门用来治眼睛时,我已经赞叹到发不出声音了。
同时一个关于藏医的故事却叫人忍俊不禁:很早以前,一名藏医流浪于此,看到村里没有医生便选了一处山前水秀之地行医。村里始终没有一个人找他医治。藏医很纳闷:人食五谷,怎么可能不生病?细究之下方才知道,这仓家峡里原有108眼泉水,可以治疗各种疾病。为了方便人们区分,每眼泉旁边都立着一个石碑,用来说明该泉是用来治疗什么。藏医得知后急得直跳脚,乘着月黑风高将这108眼泉旁的所有石碑都砸了个稀烂。村民们分不清泉水的用途,生病后只好来找藏医救治。
相别一墙奖状与一碗洋芋丝
当我们从峡里出来时,已冻得两耳生硬。初冬时期的仓家峡风已经格外的冷,同行的人早有防备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而我却穿着薄薄的呢大衣,这样的衣着在平时已经算厚了。而我们脚下的土壤已成为冻土,那山涧的河水甚至已经冻上了一层薄冰,想不到离我们并不远的仓家峡早早就有了冬的节奏。
随行的村民带着我们去了山脚的一户农家,入户后没有意外的还是一杆玛尼旗,院落整齐,没有铺砖的院子被打扫的十分洁净,通往正屋方向用碎砖铺了一条小径,院子的一角晒着切得均匀的萝卜。进入正屋我被眼前的那一墙的奖状所吸引,一位围着粉色头巾的阿姑对我说:“都是姑娘挣哈的,今年上初中了!”我详细看了看奖状的内容: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体育竞赛……还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小姑娘。我转头对她说:“阿什,生了个好姑娘呀!”
待我们坐定,一碗碗暖热的茶水已经摆在眼前。喝下去方才被冻得僵硬的四肢才缓了过来。阿姑麻利地将一碗碗早已温在锅里的洋芋丝端到我们眼前,然后将切好的锅盔先男、后女,先客人、后家人地递到我们手中。阿姑的手艺应该在村里算不错的,简单的一顿洋芋丝引来不少赞誉。离开时,已是夕阳西下。今日随行的几人握着我们的手,不断地说,夏天再来,那时候才美哩!我不善言辞,只是反复回着:“这样已经很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