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日本军机西宁暴行录
1941年6月23日,日本侵略者的军机从山西运城机场起飞,经河南、陕西、甘肃,飞抵西宁古城上空,对西宁古城进行扫射和轰炸……今天整理刊发我省学者朱世奎先生多年搜集记录整理的“1941年日本军机西宁暴行录”,以此铭记发生在西宁历史上的这一悲剧。
古城警报
1941年6月23日,农历五月二十九,是高原西宁古城难得的一个仲夏佳日。大约在上午11时左右,突然,悬挂在东西南北四大城楼的四口大钟同时被撞响了,响1秒钟,停1秒钟,徐缓的钟声,给古城的居民带来了些许骚扰和不安,因为这只不过是一个预备警报,说明日寇的飞机已经起飞,而且向西北或西南方向出发,大半是以重庆为目标(临时的中央政府所在地),再次就是以兰州(西北的枢纽,第八战区长官公署所在地)为目标,就是说不一定来西宁,因此绝大多数人是平静的。不料大约到11时30分许,却响起了钟声,每秒一声,这是正式警报的信号,说明日寇飞机已飞离兰州地区上空,人们开始动容,做好或开始逃避的行动了。
躲避轰炸
父亲指挥母亲出城躲避,他自己坚守在家里。我们的家是一座百年老宅。坐落在西宁市南玉井巷中段南侧,出门向西100多米便是北大街。刚出巷口,只听见北城门的报警钟,大约以每秒4次的频率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这是紧急警报的信号,说明日寇的飞机马上就要飞临西宁。古城北部惊慌失措的人们从府门街、隍庙街、香坊巷、后马场、南北玉井巷等纷纷涌向北大街,万头攒动冲向大北门。当时的大北门有两道城门,其间的瓮城向右拐弯,然后通过一条东西向的60米-70米的大慢坡,再分两路:或一直朝东进香水园,或过官沟桥到围城土路上。
我们母子下坡过桥,沿官沟向西走了30多米,又慌又累已经走不动了,就坐在官沟沿一株直径有40多厘米的大柳树下歇息。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日寇飞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与此同时,听到了机枪扫射的啸声和炸弹爆炸的闷雷音,大地也似乎有了震颤。母亲本能地把我的头拉到她的怀里,和弟弟一起保护了起来。过了好长时间,狂轰滥炸的日寇飞机走远了,这时才听到城头的悠扬钟声,以每响一下,停3秒钟的频率告诉人们,这是解除警报的信号。听到钟声,我才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黄色的烟尘,笼罩城头。
日机三次冲击波
日寇的军机对西宁地区共发动了三次冲击波。第一冲击波是古城垣内,是他们轰炸的重点,死伤人数最多、财产损失最大;第二冲击波是北城壕土路东端路北的昆仑中学;第三冲击波是乐家湾军营。
民宅瞬间灰飞烟灭
解除警报后,走进家门,一脸土色的父亲,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们,我家和四周都中了炸弹。我家西宁南玉井巷中段南侧的百年老宅,一进三院。大门略朝东北,前院南房和中院北房,是背靠背修建的,南房4间、北房5间,不幸中炸弹,房屋被炸三分之二。包括中院北房3间半,前院南房2间半。还有东房1间,东南角的共用厕所1间,共8间。老龙树的一枝10多厘米粗的虬枝,也被炸飞,直落前院的东南角。这天八伯母韩宗玉夫人在前院南房独自守家,还在锅中正烙一个白面大锅盔,爆炸前几秒钟,她本能地有些惊慌,便从南房跑出来,想通过前院通向中院的夹道,逃向东花园,刚跑到院中,炸弹爆炸,被炸飞的一截大椽,狠狠击向她的右大腿,立即昏倒多时,右腿失去知觉,好像不是自己的,后被家人救出,养伤三四个月,落得终身残疾。而最可惜的是,多才多艺的八祖父朱焕南公的毕生心血——诗词文稿、篆刻作品、字画文物、医书方剂等,均灰飞烟灭,荡然无存。文物价值损失巨大,难以估算。
我家的第三进里院南面100米处,是一片碧绿的菜畦,前几天刚浇过水,墒气很好。有五六枚燃烧弹(当时叫烧夷弹)落地,烧掉了一些蓬蒿,未烧到民居。另有一枚炸弹落地后,“扑嗤”一声,“泥牛入地无消息”,几天后由数名警察挖掘了出来,我很好奇地跑去一看,此物头尾较细,长约80厘米,中间粗约40多厘米,三片尾翼,一行字样:“昭和十五年制造”(笔者按:昭和为日本天皇裕仁的年号,昭和元年为1926年,昭和十五年为1941年)。这也是日寇的一个实物罪证。
汪生祯家中惨死四人
我父亲朱成瑗先生是第一时间得知西邻汪家被炸的。父亲在响紧急警报时,从第三进的“安乐窝”小院,跑到小院后面的西花园西墙北端的几株钻天杨树下就座,距西邻汪裁缝家一墙之隔,约20米。只见敌机俯冲下来,炸弹命中汪家,爆炸声起,梁摧柱折,一片号哭之声;与此同时,父亲本能地抱住杨树,绕树三匝,而西邻的断椽碎瓦,纷纷越墙飞到他的脚下,吓得他一身冷汗。事后方知汪家房屋炸毁,四死一伤,惨不忍睹。
魏香坊家香工惨死一人。
吴宝珊一家四惨死一重伤
1941年6月23日午时,日本军机的三枚炸弹同时投到吴家院中,吴宝珊家住西宁观门街南段东侧,从南向北数是第三条东巷道的第三座南大门,一进两院,外院住人,里院存放价值数千元银洋的绸缎布匹等货物,其中一枚炸弹直落两院中间爆炸,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之后,顷刻间两院房屋倒塌,血肉横飞,41岁的吴宝珊、33岁的徐文芝、10岁的吴斗斗、半岁的吴娟娟,一家四口刹那间惨死在屋中。4岁的吴鸿钧被炸伤头部、臀部、震聋左耳,昏死在面柜下面。那天唯一幸免于难的是7岁的吴鸿英,她在上午从观门街家中送一位亲戚到西门外长磨沟一带,侥幸躲过了这一劫;等她回家后她弟弟也逐渐在昏迷中苏醒过来,留下了耳聋的终身残疾。
青年鲁生海被炸惨死在家中
鲁生海家住在西宁市观门街由北往南数街西侧的第二条西巷道,由鲁峻先生(曾任青海省电视台副台长)再次向笔者讲述了较完整的他们家被炸的情况:我们家住在观门街北头西侧的第二条西巷道,大门坐南向北,二进两院是东西向,两院之间是一排6小间的过庭。那天(1941年6月23日)全家大小都跑到城外躲避,生海叔执意守家,不幸被炸惨死在家中。我家中弹后,两院之间的过庭6间、里院的南房3间、北房3间,共12间房屋以及北墙一面,全部摧毁。
罗七爷一家三口惨死
罗七爷,名罗延龄字寿山,1899年生,西宁北川彭家寨人。在西宁市下饮马街北段西侧,开两间门面的醋铺,兼营日用杂货。1941年6月23日中午,日本军机的一枚炸弹,在下饮马街、法院街、后后街(今新民街)三街交会处爆炸,炸毁罗七爷家的铺面。42岁的罗七爷的头和颈基本炸离,27岁的高夫人被炸飞左手、小腹被炸破、肠子外流,已怀有五个月的胎儿也被炸死腹中;7岁的儿子斗灵保被炸飞整个头颅,飞落在铺子后墙存放货物的架格中。一家三口顿时惨死家中。
白师傅一家三口惨死
马玉珍女士叙述:我1933年生,时年8岁,家住西宁市观门街北端西巷道。父亲是织口袋(口袋用毛线手工织成,用来放粮食等物,昔日家家必备)的能手,他有一位织口袋的同行姓白的好友,家住后后街(今新民街)中段北侧,那天(1941年6月23日)白宅被炸毁三间北房,白师傅夫妻2人和4岁的小男孩一家三口,同时惨死在日寇的炸弹下。
老张爷被炸惨死
西宁法院街西段南侧当时有一片属于兴文小学的菜地,由老张爷经营。他因为是驼背,人称“张背锅儿”(笔者禀笔直书,敬请张老先生在天之灵原谅)而佚其名。炸弹直落他家,被炸死在他家板柜旁边。他家的一头毛驴同时也被炸死。
崔老先生被炸惨死
崔老先生家住南北玉井巷交会处的西北角,占有院中的均是两层楼的南房和东房。日机轰炸那天,一枚炸弹直落院中,摧毁了东房,崔老先生惨死在柜台下面,腿断头裂,血肉模糊。那面两个半圆形门洞的墙上,留有日机轰炸的弹片击穿的洞眼及机枪扫射的许多弹孔。
其他死伤人员
轰炸当天昆仑中学东北方的伙房,有一名叫金昱的白案子炊工师傅,站在伙房门前院中张望,正好一枚炸弹直落院中爆炸,金师傅立即惨死。
那天昆仑中学小学部三年级小学生铁占林,正行走在水城门清真寺西约100米的地方,被日机机枪扫射致死。铁占林,回族,原籍甘肃临夏人。
两名警察在街头执勤时殉职。
日机的第三冲击波,是在西市东郊的乐家湾军营。据我担任军医的堂兄朱毓奎说:轰炸那天,官兵都撤在南山的战壕中,轰炸只毁了一些营房,没有伤人。
这次轰炸致使西宁居民70多人伤亡,建筑物500多间被毁,给西宁老百姓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和物质创伤。
如今,这场战争已经过去整整70年了,但是,我们怎能忘记侵略者的残暴行径;怎能忘记在整个抗日战争期间中国付出的3100万鲜活的生命!怎能忘记日军在侵华的半个多世纪里给中华民族带来的深重灾难和精神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