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老师：学生的心，最暖最甜
“我愿意用一年青春的时光，换取一生的留恋和向往；愿意奔向心仪的讲堂，点亮故乡未来的希望。”这是清华大学第十七届研究生支教团成员、湟中一中支教老师王媛媛的心里话。如今，支教就要结束了，而王媛媛老师却把一颗心留在了山区的学校里，留给了那些家境贫寒的学生们。几件平常事，最暖是人心。这，就是这位支教老师最大的收获。但愿更多的支教者奔赴高原，用全新的理念，用全身心的投入，照亮高原学子们前行的路……
——编者
2016年3月24日晚上10时左右，送走这天最后两个来问习题的学生，终于可以回宿舍休息了。下楼时碰巧赶上学生们下最后一节晚自习，楼道里一片哄闹声，忽然，几个之前教过的学生围住了我：“王老师，你是不是忘记我了？我上课一直在冲你笑呢……”“王老师，你真的这学期结束就要离开我们了吗？”“王老师，我们都好想你，很想上你的课……”看到学生们可爱的样子，所有的疲惫一瞬间消散不见，心里头一热：多好的学生们啊！
时光倒回一年前，那是我第一次站上讲台，眼前是一群看起来像弟弟妹妹的中学生：他们的脸上大多有着标志性的“高原红”，操着一口我熟悉的青海话；他们会拿一个沾着些许油花儿、窝着角儿的本子快速地记着九门功课的笔记；他们习惯于在每次与人对话时都微微低头然后向斜上方偷偷瞟上课的老师，时而怯怯地笑一笑……第一眼见到他们时，说实话，一点儿都不亲切。在过去的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我记不得多少次因为他们不写作业而生气懊恼，无数次因为他们自由散漫而着急上火，无数次因为担心他们不喜欢我而郁闷烦忧……
“要焜锅，不要汉堡！”
第一节上课，我讲到了商品的含义和基本属性。为了活跃课堂气氛，我举了汉堡和油条的例子引入概念，自觉十分生动形象，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场的同学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把上课的过程一字一句复述给妈妈，妈妈听完后说，我的“王老师”啊，你该不会觉得班里所有的孩子都知道什么是“汉堡”吧？
哦！我恍然大悟：这里的大部分孩子都来自农村。于他们而言，不知汉堡为何物再正常不过了；于我而言，热情满满却被学生报以冷淡的反应也实在活该。第二节上课的时候，我便把汉堡换成了焜锅(一种青海独有的馍馍)，果然，学生们的反应好了很多。自此，我上课所举的例子都十分贴近当地学生的生活，因为有一句话总是在我脑海中回荡：“要焜锅，不要汉堡！”
非师范院校毕业，从未站上过讲台，距离高考时间太久……这些担忧和迷茫充斥着我任教的前半个学期。从拿到课本起的那一天，我就知道要把那些看起来浅显易懂的知识讲给学生们听并非是一件易事，但我从未放弃尝试和努力。一堂课短短四十五分钟，我花了几倍的时间备课、找素材、做练习，虽然一开始难免有挫败感，但每次我都激励着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支教老师。
“‘暖暖’老师，你不要生气了！”
“没写作业的同学请站起来！”我的话音未落，随后看到的是几乎全班起立……那一刻，我差点晕过去。
也对啊，作为一名老师，我早该意识到学生写作业和不写作业的概率大概是均等的，但这件事还是让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我讲得不好？学生不喜欢我的课？抑或是学生们不喜欢我讲课？
于是，我让他们站着，听我诉说我是如何关心他们，如何爱护他们。这时，我注意到一个男生总是弯着腰，一脸的不屑。于是，我问他怎么了，他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说：“胃疼。”因为还在生气，所以我只是让他坐下，但心里却免不了担忧。下课以后，我马上冲到办公室倒热水准备拿给他，走到班里发现他不在，不一会后，他与两个男生朝我走来，我把水递到他的手里：“喝点热水，注意保暖。”他的表情有点惊讶，有点不解，而我说完就转身走了。过了一会儿，他和另外一个男生来办公室找我：“老师，谢谢你对我们的关心……”也正是那天之后，班里的同学对我不再有任何的不信任，他们认真地对待我的每一堂课；也正是从那天开始，他们习惯于叫我“暖暖老师”。
记得国庆之前的一堂课上，我因为感冒说两句话就会咳嗽，第二天早上到办公室发现桌子上有一板中草药含片，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学生拿来的，但那一刻我还是感觉幸福极了。期末考试之前生病时，班里也有一个小姑娘专门买了药给我，叮嘱我按时吃药，早点好起来。这种心情或许我无法用语言和文字准确地表达出来：它不仅仅是幸福，不仅仅是温暖；它是一种力量——让我更加自信地做好支教工作。
“暖暖老师，你以后不要再因为我们生气了，我们真的都很喜欢你。”每当有学生因为上课不听话被我批评时，课后都会来找我，我知道令他们感到害怕的不是训斥，而是担心我会因为失望而不再关心他们。
“老师，这个糖你吃上……”
刚才提到我要给高三5个毕业生做课外辅导，其实学校为我们支教团的成员每人配对了4个毕业生，但有一位不在我“名单”上的同学却让我格外牵挂。
那是高三一名学文科的小姑娘，聪明又勤奋。记得第一次与毕业生见面时还没有分配结对名单，她说自己身体不太好，所以经常会被迫休学，但我注意到她在说这些话时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对高考的期待和向往。那天之后我就开始留意这个学生，关注她的考试成绩。直到结对名单正式下来之后，我发现她根本不在任何一个老师的辅导对象里，我很诧异地把她找到办公室，她说是因为最近一次月考成绩有所下滑，所以就不能参加“结对”了。我听后先问了问她最近的身体状况，然后告诉她即便不在名单上，我也愿意做她的辅导老师，她听后十分高兴。
就这样，她几乎每做完一张卷子都会拿来找我分析讲解，从数学到地理，从英语到历史，我把自己当年的所学所用，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她。圣诞节的时候，她专门跑到办公室来送给我一根棒棒糖：“老师，这个糖你吃上。”这些孩子从来不会什么花言巧语，不会什么华丽辞藻，他们给你的永远都是最真的心、最暖的情。
有一周的一天晚上，这个女孩子来找我：“老师，多亏了你上次教我的方法，我的这次文综模拟考提高了不少分呢。我把我的同桌也带来了，老师你也教教他怎么答题吧！”
多么善良的孩子啊。
“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我带6个平行班的政治课，还要给高三5名尖子生做课外辅导，也要抽空去水滩小学上辅导课……如果加上平时备课和改作业的时间，坦白说，真的挺累。但即便这样，我从来没有因为忙碌而感到委屈难过，惟一会让我掉眼泪的，只有无助。
我出生在省会西宁，是个除了不会说青海话以外地道的青海人。我毕业于西宁最好的中学，直到迈入全国顶尖的大学；从小就学习各种乐器、舞蹈，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起码也算多才多艺；从小父母带我去图书馆看书，去广场放风筝；我跟同学相约吃西餐看电影，享受城市生活的乐趣……是啊，在我的世界里，生活就该如此简单和轻松。可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我的学生放学后蹲在校门口啃干馍馍，听到门口超市老板说有学生为了省钱恨不得吃一个月的方便面，见到我的学生流着泪说妈妈为了他上学一天打好几份工，已经三年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的时候，我难过极了。
眼泪是无济于事的，我想，除了默默流泪以外，我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多？于是，我找到他们当中一个平时不善言谈却十分善解人意的学生，给他讲了我外公的故事：小时候因为贫穷，外公很晚才开始读书，因为受到一位好心的老师资助最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南开大学。外公大学毕业之后被分配到青海二二一厂工作，后来毅然地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资助着他班上多名贫困的学生。我告诉他外公一直都是我的榜样，告诉他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贫穷而丧失斗志。令我感动的是：生活的不富足，铸就了他乐观而善良的品质。“老师你放心，我从来都不曾因为贫穷而感到自卑，我要靠我自己的努力，让我爸妈也去大城市看看。”我想，支教本就是传承，我希望传承清华志愿者的奉献精神，更希望传承外公的爱心。也许我无法一掷千金，但我愿意赠他以纸笔供他继续学习；也许我无法让他金榜题名，但我愿尽绵薄之力辅助他的成才和成长。当我告诉他我想要成为他人生道路上一个可以信赖和依靠的朋友时，他一边使劲儿点头一边说：“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当然，在我的心里，早就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弟弟妹妹了。
在上学期的月考反思中，不少同学说，我考不好辜负了老师您的辛苦，老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也有同学来办公室找我，让我打他十几下，否则他会于心不安，觉得对不起我……
转眼间，支教生活快要结束了，而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我的学子们，你们让我亲身体会了老师的辛苦与不易，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学习不是为了成绩，不是为了父母，更不是为了老师，而是为了成长，为了让你成为社会有用的人！
“愿意用一年青春的时光，换取一生的留恋和向往；愿意奔向心仪的讲堂，点亮故乡未来的希望。”翻看我这一个多学期的朋友圈，满满的都是我的学生，满满的都是我的珍惜和不舍。这是我的第一批学生，是我两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全部的牵挂……
“老师没有忘记你，我看得到你又暖又甜的笑容。我也想你们，想我教过的每一个孩子，每时每刻。”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再一次潸然泪下……(王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