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包容才有各美其美
王瑜
从小在县城长大,我本是一个没有太多乡土情结的人,对于故乡的理解不过是因为那里有生我养我的父母,有亲我疼我的三姑六婆,有一起玩耍长大的同学们。随着长辈们相继离开人世,父母来到北京,同学们分散在天南海北,我与故乡连接的那条线细若游丝。
在北京工作,时常被问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何要留在北京?就这个问题,我和同样来自县城或农村的同事、朋友不止一次地交流过,大家的看法不约而同地一致:其实最吸引我们的还不仅仅是更多的机会,更好的收入,而是大城市的包容性——允许每个人有自己的看法,有自己的活法。因此,虽然每天挤公交车很累,吸雾霾很伤身体,衣食住行成本样样高,我们却不用在谁家房子更大、谁的车更贵、谁的孩子更有出息这样的比较中消磨人生。
相比城市,包括县城在内的乡土社会更加封闭,评价体系也相对单一。你的亲戚或许不理解你所做的工作对社会贡献有多大,而只关心你一个月赚了多少钱,你的同学或许不理解你走了多少名山大川,而只关心你开的车多贵,你的侄子外甥或许并不理解你对某个兴趣的痴迷,而只关心你递过去的红包有多大。然而,博士也好,大学生也罢,只是一种学历的证明,并不意味着能够在各种社会经济和文化环境中都能游刃有余,找到自己舒适的位置,因此在遇到相对封闭的乡村社会时很容易遭遇认同危机。同时,春节又是一个特殊的时段,在节日的群体冲动下,这种认同危机会被放大。
我们的不适应,究竟源自“乡下人”的愚昧落后,还是我们内在空白的折射?在读《博士回乡笔记》时,这个问题始终在我脑海中缠绕。没准儿问你收入多少的老大爷就是想听你聊聊你的工作,为什么不趁机向他科普一下啥是程序员?没准儿问你买没买房子的同学就是关心你的近况,为什么不告诉他你自己的活法?没准儿刚从你这里讨走红包的侄子心里把你看做“偶像”,为什么不现身说法和他聊聊自己的兴趣?如同医学上的应激反应,不适应只是一种提醒,并不意味着不能适应,如果我们将城市的包容带回农村,是否可以在农村文化生态的重构过程中更好发挥自己的作用?
不同于经济发展,文化的发展不是简单的新旧更替,在很长的时间内都可能传承与变革的并存,回乡博士所面临的文化困境,正是文化的历史演进在时空上的体现。当文化演进还没有完全定型时,我们需要的是包容,是淡定,只有这样,才能在用“城里人”的眼光去看待乡村时,才不致失落,才能发现乡村文化在整个文化体系建构中的作用,从而让城乡文化各美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