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沿着文脉看变迁
身处高原山水城市——西宁,我是极为推崇作家王文泸先生的那句谶言式的发问——站在高原能看多远?这句话,犹如那个著名的哲学命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一样令人沉思。是的,作为生活在高原古城的笔者来讲,王先生式的发问时时回响在耳畔,因为,笔者总是渴望在登高与俯瞰中突发灵动、抒写情怀。
在西宁,就有这样一个绝好的去处,那就是——西宁电视塔。
其实,不管你从西宁市区四个入口的任何一个方位进入市区,一个令人惊讶的标志性现代化塔形建筑超越林立的高楼大厦,赫然进入你的眼帘……于是,登高远望,就可以沿着一条隐隐的文脉,去领略古城西宁的沧桑变迁了。
登临西宁电视塔上向东瞭望,就能一眼看见与西宁电视塔遥遥相对的文峰塔。青砖汉瓦的古老形态依稀可见。如果我们稍微进行回忆,就会很清楚地发现,其实,早在500多年前,西宁人就有了很多关于文化,关于仰望,关于攀登的铭记与向往,文峰塔,不就是古代的“高原明珠”吗?
文峰碑海拔2716米,因形似碑、状如塔的魁星阁而得名。
据文献记载,文峰碑始建于明孝宗弘治三年(1490年)距今500余年。为推动当时西宁一带的文化教育,西宁兵备副使柯忠调集人力、物力、财力,发动民众在文笔峰修建了方形的土碑,共五层叠起,上层为阁,阁内供奉魁星、文昌。
历经二百多年后,到清乾隆年间,西宁兵备道佥事杨应琚与申梦玺、刘洪绪等人一道,捐俸集资又动员群众维修了文峰碑。
由于长期的风剥雨蚀、特别是1892年、1921年的较大地震造成文峰碑碑身倾斜,台基裂缝坍塌。1924年(民国十三年)南酉山等地民众在原地再次修复文峰碑,采取内夯土坯外裹青砖的方法加固台基及碑身,修复成五层砖包土台文峰碑,底层台长、宽约为8米、高5米。五层依次相叠,每层按一定比例缩小若干尺,建成高约25米的梯形台塔。台塔第二层北墙壁正中镶嵌碑刻“钟灵毓秀”四字,落款题“中华民国十三年建”;第五层台基上建魁星阁一楹,内塑魁星像;阁门两侧镌刻楹联一副,上联为“钟灵毓秀”,下联为“人文蔚起”。到20世纪中期因人为破坏,终至坍塌。
2007年西宁市人民政府重新修建文峰碑。碑主体共五层,总高31米,采用内钢筋砼框架结构,外包青砖,第二层碑身北侧正中镶嵌砖雕“钟灵毓秀”四字;第四层碑身四墙按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镶嵌砖雕四神兽;第五层为阁,内供魁星、文昌镏金铜像。并将原有遗址保留碑底的设计,使建筑做到既保护现有遗址又恢复原有风貌。
之所以花费文字描绘文峰塔,笔者的思绪中时时离不开“文化”二字。不管是“钟灵毓秀”,还是“人文蔚起”,透过这些就是现在读来也十分亲切的楹联用词,可见几百年前的西宁人,已经十分崇尚文化,向往文明了。如果说,在一代又一代西宁人的痴爱中,逐渐形成了心目中与内地风景名胜相媲美的“西宁古八景”,那么,站在高处,笔者的目光翻阅的是一页又一页无比生动的河湟故事,其中有金戈铁马的轮番征战,有驼铃丁冬的茶马商队,有高亢亮丽的“花儿”与“少年”,有清脆欢快的“越弦”和“道情”……
视野里缓缓流淌的湟水,就是一幅越拉越长的褐黄色历史画卷;心目中层层叠叠的南北大山,就是越积越厚的岁月记忆——站在西宁电视塔上,怎能不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遥望过文峰塔,我们的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停留在西宁市区的东北方向,停留在悬崖嶙峋的北山,停留在北山烟雨里的北禅寺,停留在丹霞山崖上天造地设的“闪佛”身上。
北禅寺俗称“北山寺”。北山因山崖层叠,远眺似土台楼阁高高矗立,故又名土楼山。陡峭的山坡上布满人工开凿的洞窟,所以又有“九窟十八洞”之称。北山寺依山崖而建,寺内残存有壁画和藻井,从艺术风格上看,当属晚唐和宋元时代的遗迹。位于北山顶峰的宁寿塔是清代所建的5层密檐砖塔,为北山寺的组成部分。
北禅寺是依靠特殊的丹霞地貌而建造的。这里的紫红色砂岩、砾岩,还夹有石膏和芒硝层,岩性软硬相间,历经常年的流水、风化等外力作用,丹霞地貌开始显露。软岩层向里凹进,形成大小不等的洞穴,正好适合于雕塑、彩绘。洞内先后塑有玉皇、观世音、文殊、普贤、关云长等像。洞壁上所绘的神像图案、花卉、山水等具有佛教绘画艺术风格,曾有“西平莫高窟”的美称。硬岩层向外凸起,犹如屋檐,庙宇殿堂建在其上,殿宇高悬,栈道回廊将殿宇楼阁与洞穴群相连,殿中有洞,洞内套洞,栈道回廊紧靠悬崖,甚至悬空架设,可称得上一座名副其实的悬空寺了。
笔者是经常登临北山的。但是,转换一个角度,从西宁电视塔上眺望,却发现,身临其境,始终看到的是它的局部和侧影,而登高远望,却能够清晰地俯瞰它的全貌和整体的背景。
然而,距离西宁电视塔最近的历史遗迹,当属山脚下大名鼎鼎的夯土建筑——虎台了。
俯瞰这个在高楼群里的显得十分“另类”的巨大的土墩子,笔者的话题就因为它的存在而略显沉重了。
中央电视台中文国际频道《走遍中国》栏目曾经制作播出了关于虎台遗迹建筑用途以及物象特征的专题,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笔者需要说明的是,关于虎台的文章已经有很多很多了,笔者不再赘述,但是,在众多建筑群的掩映下,已经显得不再高大而且保存完好的古代建筑,笔者的好奇和敬畏还是久久萦绕在脑海里。
这个四方四正的土墩子是南凉王朝第三代君王溽檀于公元402年开始建筑、用他的太子“虎”的名字而命名的阅兵台,“虎台”之名由此而来。这是一座覆斗形夯土台,现存台高30米,周长360米,市民们称其为“将台”或“点将台”。
据《西宁府新志》中记载,虎台的东面有四个高七丈多的土墩,墩与墩之间相距二百一十丈,只有东北角一墩高一丈多,台西面还有相连的六个小墩,不知为何时所筑。只是当年宏伟的建筑,如今已经荒颓,只剩下寑台一座,被包围在高大的楼群建筑之间。
传说南凉王曾在台下阵兵十万,以炫耀武力。然而,这个称霸一方的小王朝,在历史上仅存了十八年就灭亡了。最后一位南凉王的视野,究竟被什么烟尘遮蔽而颓然变窄了呢?西宁诗人基生兰为此作诗叹曰:
在昔南凉王,穷兵复黩武。
纵横河湟间,动辄提桴鼓。
为战国必亡,率为西秦虏。
也隔几沧桑,岿然历千古。
如今,南凉王站在虎台之上的气魄与威风已经荡然无存,但是,古人善于居高临下、彰显威风凛凛之气的做法似乎与今天我们登临西宁电视塔而喜欢环顾四周的欲望与快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其实,登高与俯瞰,就这样相互作用而推动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在历史遗迹与现实之间,我们似乎能够更加准确地丈量时间的和空间造成的距离……
一位西部诗人曾经这样描写西宁:
在藏传佛教青铜般的吟唱之中,在西部伊斯兰世界穆斯林圣洁的布礼之中,一卷羊皮的歌页初次展开,这仿佛是青藏高原、黄土高原以及帕米尔高原的合颂、弹唱和起舞。西望青海或是远出阳关,西宁这个旱地的码头就低低地伏卧其上。
但是西部的人民和我一样,咀嚼着这一粒鲜为人知的果核,内心布满潮汐和泪水。它像一首旧歌,一片旧日的风景,一处旧地,一捆往昔的书信和细沙之下爱戴的心情。
是的,西宁厚重的文明沉淀,连接着她的历史和文化,也从昔日的沉静中睁开双眼,迎接崭新时代的到来。
登临西宁电视塔上眺望,可以看见古城西宁的明天和未来。
当笔者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座布局狭长的城市之时,关注的焦点与市民的惊讶在一个全新的画卷里默默地重合,那就是令人向往的海湖新区。
习惯了仰视北京、上海、广州以及深圳那样的特大城市,就会直观地理解国际大都市的形态和内涵。而在青海众多荒凉的小城里游走寻根的笔者,面对海湖新区的迅速崛起,曾经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对位与适应。
六七年的开发建设就这样紧锣密鼓地过去了,而海湖新区高楼林立,道路纵横,绿地连片,水系通畅,场馆崛起,学府俨然。并以其生态、低碳、高效、人文等特质引领着这座高原古城朝着现代化城市的模式发展。
熟悉这片曾经是农田和村庄的市民们都知道,海湖新区在五年内顺利地完成了主要基础设施项目,包括新建25条通衢大道,建设青海大剧院、青海科技馆、海湖体育中心等,建成了总面积达160公顷的公共园林及绿地,以及火烧沟生态环境综合治理项目和配套的医疗教育设施项目……
而今,站在西宁电视塔上,对着规划图一个一个地寻找,呈现在眼前的实物景象能清晰的看出海湖新区层次分明的建设格局,我们禁不住要问,今后新区的文脉又在哪里?
文汇路、文苑路、文成路、文景街……这样的街道名字在海湖新区比比皆是。
而用这些“文”字路连通的,就是崛起在新区的文化体育等公共建筑物了。可以说,青海大剧院、青海科技馆以及海湖体育中心等大型公共设施的集中建设,形成了新区的公共文化活动中心圈。而“万达”和“绿地”等大投资集团的进入,使海湖新区的地标性建筑犹如芝麻开花——正在节节长高!
一个山青、水绿、人美的新市区已经奇迹般的矗立在我们的眼前了!我们分明感到,就是这样全新的现代化城区的崛起,一下子拉近了西宁与众多省会城市之间的相对差距。
于是,我们站在制高点上大声地朗读:一座城市,要有一个城市的时代风采,要有一个城市的文化之魂。
终于,又有一位诗人面对西宁这座充满魅力的城市发出了这样的喟叹:
八月,高原大地辉煌灿烂
鸥鸟的翅膀上托着夕阳
西宁西宁,请告诉我
为什么越往西去
我的心空越来安宁越来越敞亮
哦,原来这些年我步履维艰
每一步都摇晃在奔向你的路上
古人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站在西宁电视塔上,笔者的目光从麦苗青青、花红柳绿的湟水谷地一直望到拉脊山顶那反射着阳光的皑皑雪峰,哈达一样漂浮的山岚把我们的思绪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站在西宁电视塔上,笔者的目光也从湟水的波涛中顺势而下,这条狭长的河谷地带,就是产生中华文明最早的地区之一,彩陶闪耀,遗址俨然,城镇棋布,阡陌交通。
湟水在不远处,就与我们的母亲河——黄河亲昵地相汇,然后一路欢歌,越过峡谷平原,奔向蔚蓝色的大海……(张翔)